“想不想吃面？”

原伊刚想回房，程医生清冷的声音陡然在背后响起，原伊微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

程默说完，也没有等她回答，他把袖子推到手肘左右的位置，就径直朝厨房的人方向走去。只是在经过原伊的身旁时，他十分冷漠地扔下一句。

“想吃就进来帮忙，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程默长得很帅，看起来非常的赏心悦目，可实际上性子很冷，脾气还很差，原伊有点怕他。再加上她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性格，这让她徘徊在嘴边的“不”字，迟迟无法吐出来。

原伊在心里经历了一阵天人交战之后，最后还是抬脚，默默尾随在程默的身后，走进厨房。

程默打开冰箱，熟练地从里面取出鸡蛋、培根、鲜面、葱花，还有青菜……原伊瞬间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样子就好像看到一个百宝箱，满脸稀奇。

房子没租出去之前，原伊家里的冰箱基本就等于摆设，顶多就是用来冻矿泉水和饮料。自从季子林和程默搬进来后，她很自觉地将冰箱清空，留给他们用。至于他们往里面扔了些什么东西，原伊却一点都不清楚，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个高科技玩意了。

原伊本以为程医生会泡两包方便面了事，没想到他居然还想亲自下厨，不由地惊呆住。

“你还会做饭？”

程默拿锅装水，闻言抽空睨了她一眼，嘴上不忘吐艳：“不止，我还会吃饭。”

原伊日常被噎了一下。

她有点紧张，看到程默开始忙碌的身影，不知该做什么。天花板上亮如白昼的灯光打在程默的身上，照得他皮肤异常白皙，整个人如沐在光圈里一样。

程大厨吩咐她做事：“去，把培根切片，还有把青菜也洗了。”

“哦。”原伊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可是看着程默放在料理台上的一大块培根，却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像袋装的火腿肠，就是拆掉包装直接就可以吃的那种，她倒是经常买，但这种需要切片后再煮的培根，她从来没有试过。

这也许和她长期以来的生活方式有关，原伊开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年纪还比较小。

第一次拿菜刀的时候，她不小心切到手指，半个指甲盖都掀起来了，血滴得到处都是。

那个时候真的把她吓到了，手指好痛，鲜血的颜色又是触目惊心，原伊整个人都慌了，害怕得一个劲儿的哭。可是就算她把天哭塌下来，也没人会来帮她。

现在想想，切到肉虽然很疼，但其实也没有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她之所以哭得那么惨，是因为当时年龄太小，对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先不说伤口深不深，光是看到那么多血，就已经足以把她吓唬住。再加上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长期以来所受的委屈，这些压抑在心里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好像找到了宣泄点，倾巢而出……砰！

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她哭，不单单是因为手疼，更多的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后来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原伊边哭，边将手指受伤的地方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原伊打了个激灵，只觉一股剧痛直接从腿底疼到头顶，在那种强烈的痛楚刺激下，原本已经慢慢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下原伊哭得更大声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缩手。每每回想起此事，原伊似乎都能听到耳畔传来的哗哗水声，以及小孩哭得太久，到最后就算已经不哭了，还会控制不住的抽噎声。

伤口挺深的，冲了很久的水，血才慢慢止了下来。

这个家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原伊凭着印象，从屋里翻出医用箱。本来原伊想找块创可贴把伤口贴上，可是里面的药品是父母生前就放到现在的，创可贴早就不能用。

原伊灵机一动，抽了几张纸巾，把伤口包得密不透风，然后又从电视柜里翻出一个针线盒。庆幸的是，这玩意不像药品那些东西一样，不耐存放，除了针和剪刀都生锈没法用，针线还完好无损。原伊用针线把手指绕了几圈，笨手笨脚地试了几次，最后才成功打了个死结，这样就算包扎完毕。

当然，原伊现在已经知道手指被划破，是不可以用清水冲洗伤口的，容易得破伤风，必须用碘伏消毒液消毒后，才能用庆大霉素冲洗伤口，然后再涂药包扎。要是伤口深，除了不能沾水，还得忌口，杜绝一切辛辣食物。

可那会儿原伊什么都不懂，只是凭本能去做这些事，做完之后，她还长长吐了一大口气，脸上神情倍儿的光荣，好像自己刚刚干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傍晚，舅舅过来给她送饭，看到她的手指受伤了，急着想带她去医院，但那时候原伊已经开始抵触和陌生人接触，不肯去医院。舅舅没办法，只好到附近的药店跑一趟，把常用的一些必备药品都买回来，又给她手指的伤口重新清毒，上药，贴上敷料贴。

原伊的手指受伤，拿不了筷子，就想到厨房拿勺子弄饭，结果才走到门口，就看见她舅舅半蹲半跪在地上，边用布把沾到血迹的地板擦拭干净，边偷偷在哭。

原伊的舅舅是一个皮糙肉厚身材魁梧的男人，还是名警察，所以在原伊的印象中，舅舅就跟电视剧里面那些演“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差不多。你们谁见过硬汉哭了，这硬汉就算是受了委屈，不都是打碎牙齿和血吞吗？……所以乍见她舅舅在掉眼泪，原伊惊呆了，内心无比震撼。

她以为舅舅是在担心自己手上的伤口，于是走过去，告诉他自己已经不疼了。

可能是没想到会被侄女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舅舅脸上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就在原伊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做错时，一双大手随即将她抱住。

原伊全身一僵，耳边同时响起一声痛苦的哽咽：原伊，对不起……舅舅，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