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的尽头,青紫两色旌旗当空飞扬。
半世犹如一道离弦的羽箭,从起处到终处不过弹指瞬间。
奔过青紫两色旌旗所分割出来的道路,惹来骤然狂风,旌旗猎猎作响,而持住旌旗的军士却如松挺立,纹丝不动,就连眉头都没有稍稍微挑。
此般军士,绝非普通御华军。
……
灼华强盛,军队极多,为了便于指挥,所以定下了不同的军队名称,每个军队都有其各自的职责。
其中军士数量最多的便是御华军。
御华军直属英政王,受左虎符调遣,是灼华国攘内对外的主要力量,所以军士数量最多,但军士的个体作战能力相较于其他的军队则要稍弱些许。
便如宫廷卫。
宫廷卫同样直属英政王,受右虎符调遣,唯一的职责就是守卫昭丰王宫,近身保护英政王的安全,虽然数量少了许多,但每个宫廷卫的作战能力都要强上许多。
虽说如此,但要是御华军与宫廷卫正面对战,御华军必胜,毕竟军士数量多出了数十倍。
……
有别于御华军和宫廷卫的还有一军,亲卫军。
亲卫军不属于英政王,也不受左右虎符的调遣,只是听命于亲卫军的建立者或拥有者。
亲卫军相当于独立出来的一股力量,如若到了不安分的人手里便相当于是英政王头上的一根暗刺,随时都有可能刺下来,所以每个亲卫军的建立都要得到英政王的允许,否则便以叛国罪论处。
而目前灼华国只有五支亲卫军得到了英政王的允许。
白离,青苍,紫罗,为其三。
律魄为其一。
这也是现在白离能与律魄分庭抗礼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三支亲卫军对上一支亲卫军却只能稍稍相抗,可见律魄在灼华国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
不过,也许百天后会有变化。
……
五支亲卫军有强有弱,但其中的每一位军士都比御华军、宫廷卫里的单独一人强上许多,有的甚至是两三人。
因为亲卫军的建立者必定非富即贵,他们会毫不吝啬地将大把的金钱花费在每一位亲卫军的身上,兵器甲胄、训练场地、饮食住所都要比御华军好上太多,如此一来,自然强大。
只是军士数量仍然及不上。
当然这也是他们能够比御华军强上许多的原因,毕竟富贵如英政王也无法承受将御华军打造成亲卫军的金钱。
而这五支亲卫军之中,尤以白离的亲卫军最为强大,同时也最为神秘。
神秘到不知到底有多么强大。
不过也最受灼华百姓的爱戴,甚至超过了御华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只因这支神秘的亲卫军每次都能力挽狂澜,将还处于弱小时期的灼华国从多次的绝境中保救下来。
眼前所持青紫两色旌旗的军士便隶属于青苍和紫罗的亲卫军。
青刀与紫蝉衣。
……
嘶~
半世高抬马蹄,仰天长啸,稳稳地停在了城门前。
“拜见将军!”
山呼海啸的吼声震耳欲聋,就连有几朵云还有微风的晴空,也只剩下了晴空。
甲胄撞击声再次响起,众军士起身挺立,早先来到的青苍与紫罗持剑列于左右,英政王亲自任命的映川郡郡丞和郡尉迎上前来。
“将军,属下是此郡的郡丞,在此等候将军的大驾已有多时,还请将军执笔定下郡治的城名,吾等也好早些告于天下。”
郡丞双手将诏书捧过头顶,郡尉给马上的白离递了一支毛笔。
白离望着诏书看了片刻,而后拿过蘸满墨汁的毛笔,轻轻抖袖,在诏书上的空白处写下了三个字。
温梅城。
以后它就是这座城的名字,以后它就是映川郡郡治的城名。
容羽城从此刻起便已成了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微尘,再也不复存在。
“属下告退。”
郡丞与郡尉捧着诏书和毛笔缓缓往后退去,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向天下宣告映川郡的存在,想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映川郡郡治的城名为温梅,更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此郡的郡丞与郡尉是他们。
“慢着。”
白离忽然的一句话让两人的脚步顿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你们的郡守在何处?”
郡守是一郡之长,主一郡之政事,郡丞是辅助郡守治理民政的官员,而郡尉是辅助郡守处理军务的官员。
郡守之下,便属此二人最大,确应出来迎接白离。
只是映川郡刚刚设立,一应官员也刚刚上任,郡守不可能不在郡内,既然如此,为何不见郡守到此?
“这,这……”
郡丞与郡尉四目相对,有些慌乱,言语之间吞吞吐吐,不知从何说起。
“将军,实不相瞒,属下也还未见到过郡守,更不知郡守为何人,大王没有公布过任何有关于郡守的消息,属下实是不知。”
郡丞与郡尉颤颤巍巍之间跪了下来,拜向白离,声音有些发抖。
“这郡守是何许人也,竟敢视灼华律法如无物,上任第一天居然不见其人,很好,实在是好。”
白离治军严而不厉,奖罚分明,自是最看不惯此等散漫放肆之人。
于是目光中渐渐生出了怒气。
此怒并不是因为郡守没有前来迎接他,而是因为郡守公然违反灼华律法,没有尽到郡守的职责。
暂且记下无名郡守,白离平复好情绪便挥手让郡丞与郡尉退下,示意一番,青苍和紫罗便也命令各自的青刀亲卫军与紫蝉衣亲卫军一同退到了温梅城中。
四下风声隐没,甲胄撞击声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不多时,偌大的温梅城前便剩下了四人一马,以及横嵌在温梅城正门上的一块空白石碑。
碑上以前刻着的是其他的名字,现在要换了。
“将军,这温梅城的正门还需要再定一个名字,将军看何名为好?”青苍朝着白离拱手问道。
温梅城的正门下早已立好了一架高台,两侧各有云梯所通,高台上摆着一些锤子凿子。
白离拥着凝柔坐于马背,目光所及之处是空白的石碑,稍过一会,忽而低头从侧面看了凝柔一眼,也不管凝柔是否又羞红了颊畔,便抬起来对着石碑深情而道:“离柔门。”
青苍做事最是沉稳迅速,当下听后便立即言道:“末将这就去寻工匠。”
“不必,”言落人起。
白离让半世往前踏动了几步,然后松开缰绳,腰间猛然发力,整个人瞬时腾空而起,于将落未落之际,脚尖轻轻点上马背,而后纵身跃去,似是天地间的一只小雀,极其潇洒地跃到了高台之上。
青苍和紫罗自然是又羡又敬。
虽说他们也有如此能力,但却无法做到如白离这般轻松潇洒。
既然连青苍和紫罗都觉得白离甚是潇洒,那么凝柔自然又是怔住在了马背上,待反应过来后,剩下的便只有满面崇拜,心若雀跃。
锃。
念逢出鞘,握于手中。
有风从旁侧而过,将空白石碑上的些许灰尘带走,不小心撞上了剑锋,剑势顿成。
悬腕提剑,单手负后,嗤嗤的金石相碰声不绝于耳。
目光是剑,念逢也是剑,两剑交错纵横,惹得石屑惊慌纷飞,将石碑的工整碑面刺得伤痕累累,苦不堪言。
……
凝柔手牵缰绳,微微抬头,终是忍不住好奇想要抬头望一眼白离。
黑发飘飘,白袍微摆,宽厚的肩膀不时晃动。
手持念逢的背影早已刻在了凝柔的心间,想必此刻他面庞上的神情很是认真。
石屑承受不住剑势锋利,纷纷惊慌而飞,像是晴空时突兀下起的一场雪。
于是凝柔很自然地便想起了那个下雪的遇刺夜。
他手持念逢将她护在身后,宽厚的肩膀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那时候,他的背影就已经刻在了她的心间。
那夜,他面庞上的神情也很是认真。
持剑于前,以剑宰马,潇洒写意间,他是无双的将军。
持剑落地,以剑拍马,袍上凝血时,他是深情的公子。
无论是将军还是公子,他的背后总会有一个她安然无恙,哪怕自己已是深陷困境。
将军如何,公子如何,总之,都很动人。
“我都喜欢。”
……
锃。
念逢入鞘,双手负后。
再如何的苦不堪言终究都会是苦尽甘来。
有几朵云的晴空还有微风,既是有了微风,自然也便还有被风拂落的石屑。
石碑上的线条于是顿现。
离柔门,三个秀丽的刻字仿若游龙,似能惊凤,可在白离与凝柔的眼中却更像是梅花的脉络,含情脉脉。
“离柔。”
“这个离的意思不是离开,而是缺少。”
“白离与梅凝柔便如白离与半世,缺少了半世的白离便是一个无用人,缺少了梅凝柔的白离便是一个无心人。”
“柔儿,我离不开你了。”
双手负后,衣摆微动,白离立于高台之上,含情脉脉地对着梅凝柔,真挚言道。
“温梅,离柔,温梅,离柔。”
凝柔坐于半世背上,垂首低语,丝毫不敢直视白离炽热的目光。
鹅黄小野花在公子从彼岸赶来之后,终究还是沾染上了淡粉蝴蝶的一缕淡粉色,显得愈加娇俏。
自今日起,温梅城以及离柔门,这两个极具浪漫色彩的名字必将随着英政王在长川国境内设郡县的消息传遍天下。
是时,天下尽知有郡县。
是时,天下人也必尽知白离为梅凝柔以剑刻名,只为爱她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