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间有棵松,松下一双人。
男子与女子席地而坐,坐在山崖边缘,毫不惧万丈深渊的陡峭,目光中反而有些意气风发的豪气,有些功成身退的满意。
这处山崖刚好能够俯瞰大灼朝的天下。
倏尔,几缕青烟升起,浓郁的茶香在崖风的吹拂下愈加诱人。
男子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暂且忘记了正在俯瞰的大灼朝,深深地嗅了几嗅,满是陶醉。
“柔儿,你烹的茶越来越香了。”
女子拿住一方白布,将架在火上的茶炉提下放在早已摆好的一张木案上,娴熟地取出一盏青玉小杯,茶炉倾下,滋滋作响的茶水顿时涌入杯中,腾腾热气将崖顶的寒风驱散而尽。
“你喜欢喝就好。”
青玉小杯似是可以隔热,女子刚刚将茶炉放下,男子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青玉小杯放在鼻下,用手扇了几扇,将茶香全都赶入鼻中,这才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女子。
“柔儿,这茶还差些火候,”男子笑着说道。
“你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以后你自己烹茶,我不管了,”女子赌气般地扭过了头,气哼哼地说道。
男子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他知道女子没有生气。
再次嗅了几嗅,男子便一饮而尽,要不是因为崖顶上有些寒风,热茶冷得快些,他还须再闻一闻,也自不会一饮而尽。
将青玉小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男子并没有立即添茶,反是握住青玉小杯,从崖顶俯瞰大灼朝的天下,望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大殿,男子的目光中顿时生起了复杂的情绪。
女子见男子没有了动静,忍不住转过头来,恰好看到了男子目光中生起的情绪。
她明白他在想什么。
“要不,再回去?”女子试探地问了问。
“说好了与你隐居山林怎能心生悔意,我只是在想我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女子望了望男子棱角分明的颊畔,将脑袋缓缓地靠在了男子的肩膀上,幽幽地说道:“无论对错你都已经做到了最好,不要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我们安心地隐居山林,好不好?”
“娘子有令,夫君自是遵从。”
男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女子的如瀑青丝,笑着打趣道。
女子听到男子的回答便放心了下来,靠在男子的肩膀上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指,而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男子明白女子说得他们是何人,当即回道:“西方来使,他们都在正殿迎客。”
……
……
大灼皇宫的正殿中,文武官员站立两侧,正中有一穿着与众人不同服饰的中年人正给端坐在龙椅上的大灼皇帝行礼。
“我家可汗敬仰陛下,特以两箱黄金,三箱翡翠,五箱玛瑙,以及百匹西域汗血宝马上贡,希望大灼朝与西域世代交好,永不侵犯。”
“回去告诉你家可汗,贡品朕收下了。”
西域使者见大灼皇帝不再多说,便再行一礼,说道:“陛下,我家可汗除了敬仰陛下派属下送来贡品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
“讲。”
“陛下英明神武,千古一帝,我家可汗十分敬仰,可我家可汗自幼好斗,勇武过人,最是喜爱武功高强之人,听闻陛下有一将军,能征善战,世上无双,所以我家可汗想请这位将军前往西域一见,也便瞻仰大灼朝的神威,还请陛下圣允。”
“朕当应允……”
可就在西域使者刚要面露喜色,拜上谢恩的时候,大灼皇帝话锋便又是一转。
“只是恐怕将军不会应允。”
“将军为何不会应允?我家可汗定当厚礼相待,兄弟相称,还请陛下圣允。”
“如今就连朕都不知他在何处,应允了又有何用?”
大灼皇帝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无奈。
“不知在何处?”
西域使者若有若失地喃喃而道,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当信不当信。
稍过一会,见大灼皇帝仍是没有言语动静,眉眼之间似是陷入了沉思,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相信。
此时西域使者也明白可汗的愿望恐怕是无法得到实现了,便只好向大灼皇帝告退,回到西域,对可汗实言相告。
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位将军不知去向的消息便会如袭卷草原的旋风,猛烈地闯入大灼朝的整个天下,乃至大灼朝以外的天下。
这定会引起轰动。
因为在大灼朝建国之日起,天下之人便都在寻找这位将军。
……
……
有风起于天,穿于松,拂于面,落于崖。
拂面生寒,穿松作响。
崖间的那棵松仍是孤独且坚毅地挺立于天地之间,松下的一双人却是欲要离去。
女子将所有的器具纳入一口箱中,男子看着女子宠溺地笑着,而后单手托起箱子和女子相伴下山。
在距离崖间松树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洞口,洞口中有些明显是人为铺就的花草,男子和女子驻足于洞前,轻车熟路地将有些陈旧的箱子放在花草之上。
一双人相视而笑,携手离去。
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们还会从洞里拿出箱子,还会在松下烹茶喝茶,还会在崖畔俯瞰大灼朝的天下。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下次还有多远。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下次再来的时候,风景是否还会不变。
离去的人儿总是让人怀念,逝去的风景总是让人唏嘘,无一例外。
……
……
“夫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
“那时你会想到我们此刻的模样吗?”
“你会想到吗?”
“那时你是天下名将,我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嫁女,怎会去想。”
“夫君,如果你当了皇帝,会不会就不要我了,会不会有佳丽三千?”
“三千佳丽不如娘子一人。”
“骗人,不过我倒是有些想念我们以前的日子了,那时的你可真坏。”
“想念了,那就好好地去想想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
想想吧,那时。
……
世间天下之事,犹如风云,一息之间变幻万千,或风暖转冷,或白云苍狗,神鬼莫得猜测。
那时还是个乱世。
素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言,天下大势,不外乎于此。
棠商暴君昏庸无道,*乱政,搅得天下民声怨愤,民不聊生,百姓离心离德,终是促成吾周义军高唱义歌,讨伐棠商。
棠商恶贯满盈,天命诛之,吾周乃顺天而伐,得民心,顺天命,因此顺势而建吾周之国。
天下分合,当有两种,一是名分实合,二是名合实分。
吾周之执政者建国后所采用的分封诸侯这一国策当属名分实合。
吾周初年,吾周之执政者威服四方,诸侯皆受王命,礼乐有序,天下隐有一统之势。
惜吾周末年,吾周之新执政者决定东迁王都,因此伤及元气,吾周渐渐式微,诸侯坐大,天下大势又是开始走向名合实分,终成不治乱世。
于这云谲波诡的乱世之中,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
由此,吾周一统时期渐渐过渡到了烽火割据时期,成就了烽火五国霸主,智国为其一。
惜,烽火割据末期,智国内乱,长川临源扶风三家分智,由此天下之势正式进入烽火争霸时期,成就了烽火七国之雄。
烽火争霸时期历经两百年之久,却始终未能一统,直至烽火争霸末期,各国有所盛衰,灼华国气势最盛,隐隐有着吞并其他六国,一统天下之趋势。
故事,便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