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嬿婉本以为安排的那一场捉奸戏码足以云舒与玉落间产生嫌隙,怎料两人确实别扭了两日,可随后合欢苑又恢复如常,每日茯苓到府中厨房领回新鲜的菜肉,司家药铺照常供应药材,不仅如此云舒更命库房将今年宫中御赐的料子全数送到了合欢苑,额外又让司家的珠宝行送了几箱子玉石和珍珠。
这位侍妾未曾因院中私会男子而获罪,反而更加受宠,院中的下人见到合欢苑的人更加谦让,整个府中最好的吃食,用度全部都给了玉落,听完彩月将院中琐碎的事情讲完,周嬿婉一怒将手中的燕窝摔在了地上,怒吼道:“贱人!”
彩月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周嬿婉的脚边,劝慰道:“小姐别气伤了身子,她嚣张不了多久了,大少爷明日就回来了,家主不出三日也会回来,到时候家主肯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他?”周嬿婉两只手紧握,细长的指甲嵌入掌心,缓缓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周家大事已去,他又怎么会庇佑我呢,这个家里最功利的人莫过家主了!”
彩月跪在地上惶恐的望着周嬿婉,以前的小姐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心智却单纯善良,今日竟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心中又怕有痛。
“你下去吧!”周嬿婉对着彩月摆了摆手,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床上,听到彩月关门的声音后,她将脸深深埋进锦被中,她的肩膀轻微的颤抖着,却没有任何声音。
回忆起那些并不浪漫的往事,都是让她万劫不复,这场痴情,她交付了一切,忘记时光,忘记自己,忘记亲情,未曾留下留任何的退路。换来的不过是一座空楼,一地的凄凉、到处都是他赐予的悲伤。那些想要紧握的,终究逝去,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那些痛苦的,愤愤不平的,都化成了一腔怨恨;那些眷恋的、念念不忘的,都被掩埋在心底深处。爱为土壤,恨为肥料,最终开出了白骨之花。
楚晟比预计返回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两日,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凤里城,没有直接回楚府,而是带着随行的心腹冲进了霏晗阁。
云舒正在和禁军统领刘嘉喝茶,听到守卫的禀报,眼中稍有一丝顾虑,转脸笑呵呵的对着刘嘉说:“祖父刚刚归来,必是有要事要谈,几日我就不便再留兄长用膳了,改日云舒自当摆宴谢罪!”
刘嘉一摆手,诚恳的说:“自家兄弟,何必见外,来日方长啊。”说罢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自信满满的踱步而去,出了书房经过小花园,在侍卫的引领下出了霏晗阁,上了马车后,将窗帘挑开了一个小缝,看着字迹儒雅的“霏晗阁”三个字,不禁漏出了一抹笑意,似乎只有年少轻狂时,面对权利和人生才有的激情与冲动。
云舒送走刘嘉后从书架上层去了一个精巧的盒子,快步往上房走,刚到门口就听到茶碗被摔碎的声音,他在门外停了一瞬,待房内动静小些才推了门,楚晟坐在正位上,一脸怒气,加到姗姗来迟的云舒,愤怒的斥责:“你个不肖子,我说的话是不是不听了,怎么把那个祸害弄进了楚府?”
云舒从身后的婢女手中接过了新的茶盏,放到楚晟手边,淡淡的说:“祖父,知晓她的身份,对我们百里无害,我也是清楚轻重的人,怎么称作祸害呢?”
楚晟怒气腾腾的瞪着云舒,却没有解释这“祸害”的由来,与云舒对视了半响,从桌上抄起茶盏,猛喝一口,狠厉的说:“你娶多少回来都行,就是她不可以!” 楚晟放下茶盏走到门口时,背对着云舒说:“你自己处理掉或者我帮你处理掉,铁战听见了吗?”
“是,家主!”铁战抬眼瞄了下云舒,利落的回答,跟着楚晟出了上房。
云舒将手伸进怀中,把那个小巧的锦盒掏了出来,在手中缓缓打开,一枚成色极好的血玉扳指,难得的是血丝敲好像个“福”,云舒觉得喜庆特意留了下来。与祖父多日未见,没有嘘寒问暖,没有疼惜关爱,甚至连同僚之谊也不曾有,在他的眼里自己不过是权利和荣耀的维持者,仅此而已。
云舒冷笑一声,将锦盒又揣进了怀中,对着门外的侍卫一招手,轻声吩咐:“通知清轩,今夜回楚府!”
楚晟回到楚府后,坐在厅中望着合欢苑的方向,问铁战:“你说那个祸害打算做什么?”
“家主,她不惜为妾室也要留在二公子身边,怕是图谋不轨。”
“难道是为了将那些事情再重演一遍吗?”楚晟仔细回想着那日见到玉落时的情景,那时的坦率执着,与那个人别无二样,可每当回想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的母亲而枉死,恨意不自觉的散发了出来,那些尘封了多年的往事终究是要被掀开吗?
“家主还是小心为妙!”铁战垂着头,声音毫无起伏,但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将周嬿婉叫过来!”楚晟终于下定了决心,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周嬿婉被铁战带到了祠堂,楚晟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一丝嫌恶漫上心头,镇国公一生英明,没想到万年竟如此可悲,楚晟摇摇头,对着周嬿婉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先说的?”
周嬿婉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冷笑,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楚晟坐在上方静静的看着她发泄。末了她抬起已经哭花了的脸,沙哑着说:“我去求祖父,让他帮我嫁进楚府,他拒绝了,他说如果云舒不爱我,我不如嫁一个旁的人。”
周嬿婉用帕子将自己的眼泪擦净,简单的收拾了下妆容,继续说:“祖父已经并入骨髓,没有多少时日了,后来我从张太医那里要来了祖父的药方,里面有一味重楼,我暗中叫人掺进了带着根茎的药材,所以他才那么早的病逝的!”周嬿婉说的直截了当,没有半点隐晦,说完,娇媚的看着楚晟问:“家主想要怎么处置孙媳我呢?”
“病逝?镇国公是毒发!你下毒谋逆长辈,论罪当诛!”楚晟猛地一拍桌案,为镇国公有如此的不肖子女惋惜。
“我死了,楚府的名声也不好吧,家主?”周嬿婉斜着眼,迎上楚晟的目光,这一生没有再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如果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凭谋杀镇国公这一项,杀自己还需要提前通知吗?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在扶月楼中终老,杀了宋玉落!”楚晟满是杀意。
“呵,这个自是不需要您吩咐的,我和她的仇怨早就不共戴天了!”周嬿婉起身对着楚晟行礼,默默的出了祠堂,杀了宋玉落自己的命也就到头了,云舒怎会容自己活着,做了一声的棋子,本以为努力争取到这次机会后就能有所不同,但结局还是这般,也许祖父说的话并没有错,嫁给一个爱自己的寻常人会幸福很多,但可惜自己却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