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过半,漆黑的夜里玉落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如鬼魅般守着大门,四下里没有任何声音,直到听到远处有轻轻的脚步声,玉落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他这应该是刚刚走到街角,喝了不少酒啊,脚步已经不稳了。
她打开门闩时玄珩正好走到台阶下,脸颊泛着红,醉酒后的眼神异常朦胧,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玉落,咧嘴一笑向玉落招手:“丫头,快来,晕!”她将玄珩扶进卧房,转身从食盒里拿来了醒酒的热汤,玄珩饮了一碗,含糊不清的说:“丫头在真的很好!”说完迷迷糊糊的倒在榻上就睡了。玉落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喃喃道:“还是睡着了比较让人省心!”
玄珩清晨醒来突然发现塌前趴着的玉落,吓了一跳:“你怎么睡在这里了?”玉落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按着腰,这地上又冷又硬,睡得实在不舒服,懒懒的说:“不睡这,等我醒了又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快活去了,七八日了我怎么也得过来确认下我家殿下还健在吗!”
玄珩拿起外袍披在身上,满是委屈的说:“我也是身不由己!当我想天天这样折腾呢?今个带你去仙华居吃顿好的如何?”玉落听他这么说十分高兴:“我去换身衣裳,殿下等我!”
仙华居是凤里十分奢华的酒楼,菜式十分精美,出入此处的均是达官贵人,乡绅巨贾,所以每日此处的食客并不很多。玄珩与玉落刚到仙华居门前恰巧遇到楚云舒,玄珩见他问道:“约了人?”楚云舒答:“只是自己突然想吃雪霞羹,便来了。殿下愿意一起吗?”他侧头看着站在玄珩身后的玉落,玄珩朗声一笑拉着楚云舒就进了仙华居。
玉落看着上来的招牌水晶肴肉馋涎欲垂,她向来没有规矩惯了但今日食相却还算说得过去。玄珩打算用了膳同楚云舒一同去天音阁听曲,还特意给红锦带了份樱桃毕罗。小二送食盒过来的时候,恰好门前经过的玄衣华服的男子看到了玄珩,进来与玄珩打招呼:“三殿下好久不见!”
“是云卿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玄珩笑着招呼楚云卿进来坐。
“大哥今日怎么来了?”云舒接过小二的食盒,示意他出去关门。
小二退出包房,门即将被掩上的时候一个女子隔着门低声唤他,“云舒?”片刻间那女子已经走到房内,粉红色的缎裙以银线锈各样水纹,腰间一跟彩链镶嵌着许多珍珠宝玉,外罩乳白色锦袍,小口不点而朱,容颜娇媚,恍若倾国倾城。
“嬿婉见过三殿下,楚公子!”周嬿婉款款行礼。
“三年不见嬿婉都长成大美人了,镇国公真是好福气啊!”玄珩说话间瞟了一眼楚云舒。
周嬿婉盈盈一笑:“殿下又拿嬿婉说笑。”转头看向楚云舒,五分娇嗔,五分埋怨的说:“云舒今日真是忙啊!”她眼神中的倾慕之情明显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早时已与殿下相约在此小聚,所以负了姑娘的好意。”楚云舒淡淡一笑,余光一瞬不瞬的关注着玉落的情绪,她纤瘦的身体紧绷着,头低低的。
“那今日真是巧,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三殿下了,殿下不如我和你们一起用餐吧......”周嬿婉的眼睛晶莹璀璨,一眨一眨的对着玄珩撒娇。
“周姑娘,我与殿下还有其他事情,改日让殿下单独同你再聚。”楚云舒歉疚的说,拎着食盒在周嬿婉面前晃了晃,对楚云卿说:“大哥与周姑娘慢用,我先回去了。”言罢同玄珩玉落二人出了包房。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周嬿婉和楚云卿,一前一后站着未动。周嬿婉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低低抽泣,自从第一次遇见楚云舒她便毫无保留的爱上了他,可是这三年来他对自己越发冷淡,生活在同一座城里,交往着同一个圈子,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曾几何时自己已经开始怀疑那个传说中的人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可就在刚刚从她的站着的角度她发现楚云舒再偷偷观察那个玄珩的侍女,而且是那么的紧张,他从未那样紧张过谁,是错觉吗?
“他从泗海回来的时候曾说有个女子救过他,那个女子最近有消息了吗?”
“一直没有找到,这几年往泗海派了多少人还不都是一无所获,他收回了泗海所有商铺的管理权,清轩代他跑了多少次了,若不是朝中局势动荡,怕是早自己去了!”楚云卿间周嬿婉丝毫没有换房间的意思,招呼了小二收拾残局。
“再给我讲一遍他回来后和你们说的!”周嬿婉缓缓走到之前云舒站着的位置,对着楚云卿招手,示意他做到原先玉落坐的位置。
“那年云舒回到凤里时已经快入夏了,他瘦的厉害,整个人都脱了像,随行的人说车驾过了风波渡后他就开始整日不吃不喝的,身体虚弱的厉害,所以本来三四日的路程他们走了十日。三殿下和昶儿探望他时,我们才知道,他当时被人追杀,不慎跌入雪谷,身负重伤之时被一个在雪谷采药的女子所救,因为那日大雪封山,所以两人在山里住到了开春,可是那女子却在离谷那日不告而别,这才有了后面那段!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件事?”楚云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
“三殿下那个侍女是怎么回事?”周嬿婉用余光观察着楚云卿。
“那可不是一般的侍女,听说是殿下府上驯养的贴身护卫,后来同殿下守陵三年!那山上孤男寡女的日夜相处三年……你可知道祥辉楼摆宴,她可是一袭华服,坐在殿下身侧!”
“是殿下的侍妾喽。”周嬿婉嘴脸微扬,这个角度其实看不清晰楚云卿的表情,也许真的是多心了。
楚云舒先到了天音阁,不过片刻玄珩带着玉落就到了,他二人一进门庄红锦拉着玉落的手,把一碟子的樱桃毕罗都给了她:“殿下说你爱吃甜食,这点心加了牛乳,樱桃甜酸,外皮软滑,口感极好!”
玉落一路上心里都觉得闷闷的,这会儿看着这点心只觉得恶心,摇摇头说:“好姐姐,我刚刚吃了一桌子的肉,腻着了,能不能给我拿些烈酒压压啊!”
“瞧着饿鬼托生的模样,不怕丢了你家殿下的面子?”红锦在玉落的额头上一点,调笑道
“庄姐姐,你可真是误会我了!这么多年我何时占到殿下半点好处,要不能这么瘦巴巴的?何况那么好的馆子我可是第一次去!”
“原来殿下这般小气!我是不是可要认真考虑考虑了?”红锦歪头看着玄珩浅笑,哄着玉落说:“等我给你拿去。”
玉落见她出了门,觉得屋里更闷了,对着她去的方向喊:“姐姐等我,我与你同去。”追着庄红锦去取酒。
玄珩待房内只剩下云舒后对他说:“镇国公的支持很重要!”从仙华居云舒的做法不难看出他不喜欢周嬿婉,而且是故意躲着她的,玄珩犹豫了半响,问道:“小舒可是还在寻三年前那个救你的女子?”
楚云舒握着酒杯,坚定的说:“她是我一生挚爱,我认定唯一的妻子,纵使倾尽所有我都只要她!我会想办法解决,不会影响大局。”云舒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你竟痴情至此,当年以为你是因初尝情滋味,苦寻无果后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呢,早知如此那时我该劝你的。”
“我本以为情之于我不过尔尔,婚姻也不过是一种手段,谁料被困至此!”
“因为她,你病的厉害,我被贬去守陵那日你都未来送我,不过话说她有消息了吗?”
“有了线索,等我确定了告诉你!珩哥哥你离开凤里那日只带了玉落一人吗?”
“是啊,丫头那时刚到我府上,我遣散了众人,唯独她放哪里都不安心,她又一身本领便带着去了山上。怎么了?”
“以前没见过她,出现的太突然,所以随口问问。”那时要不是自己身体虚弱也许就不会有这三年的等待和寻觅了,原来她一直都在。
“你放心,她没有问题!”玄珩笑着解释,小舒还是怀疑她的身份了。
“珩哥哥当时我确实因为她的离开心绪难平,但是后来病的厉害却不是因为她,有人给我下了毒!和韵妃娘娘类似的毒,被清轩发现时我已经服了两日,但回到凤里后若秋却花了十日为我疗毒,制毒的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谁做的?”玄珩满脸阴沉,母妃的离世一直都是一场阴谋,蓄谋已久。
“没查到,所以我才没张扬,我给你的见面礼就是线索,这世上能配出如此罕见毒药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