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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美人 第九章,竹子与海棠

大爷勉强算个爱花之人,却没养多少花。院前一棵合抱的桂花树,大爷说自他记事起就有碗口大。除了桂花树,在竹林边的石缝里,稀稀拉拉长着几株海棠。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了。

老罗也爱花,爱得真切。老罗的院子前,春有凤仙、端阳,夏有美人蕉、茉莉,秋有金菊,冬有腊梅、兰花,一年到头总能在院子里找到几抹姹紫嫣红。

我时常拉着宝叔和青青去摘老罗的花,万世川就在远处站着,不言也不语。

“汪,汪汪汪……”半大的黄狗被栓在猪圈便,不住地叫唤。

“万川,你也来啊。”

“不了,我还要去放牛。”

我把一束美人蕉放到万世川头上,说:“美人,哈哈。”

“你才是个女娃娃,”罗宝打趣说,“你看都八岁了,还留着小辫。”

“胡说,我是个男娃。”我气呼呼地拍开罗宝的手,和小白玩耍去了。

“宝叔,你可不能这么说,玉儿是小妹。”万青青把小白抱了去,说,“这是我们的玉儿。”

“不理你们了,”我抢过小白,说,“这是我的小白。”

“宝叔,你怎么不把阿黄放了呀。”万青青说。

罗宝摸摸头,说:“这狗咬人。”

“你家的黑儿呢?”万青青问,“万川,黑儿长得和老黑狗一模一样。可惜老黑狗不见了。”

“被我爸吃了。”万世川说。

我突然感觉到一个叫命运的东西锁在我们头上。老黑狗没能挣脱出,它本来该是英雄,它却最终唱了一出瓦罐戏。而如今它的孩子,命运又是何等相似。我没告诉旁人这事,因为我并不能改变什么。我所能做的,就是让小白逃避这种有序的命运。

而它的子女,黑儿也重复了它的命运;小白肥肥胖胖的,也很慵懒,像个少爷,每日动也不动,见生人也不叫唤,彻底的失去了血脉里的祖魂;至于阿黄,尽管被栓在那根细细的铁链上,看着似乎依旧完美遗传了老黑狗的血性。

“玉啊,又是你撺掇着来摘花吧。”老罗扛着锄头,站在大柳树下,眯着眼。

“二爷你回来了?我只是喜欢花。”我把花藏在身后。

“宝,你去给我拿把烟叶来。”老罗说。

“二爷,我也喜欢花。”我说。

老罗卷了支烟,说:“我只是个农夫,随意养了些,你去找你大爷学学,老师他学问高。”

“二爷,我爷爷就养着那棵老桂树,有什么学问嘛。”万青青说。

“还有海棠呢,就在竹林里,”我说。

“嗨,你们还小,不懂这些。就拿海棠来说吧,我曾多次从老师那里挖来,总也没养成。这可是门学问,别看我这花多,加起来也抵不了一株海棠,”老罗卷了支烟,说,“那棵老桂花,整个干溪谁家能有?”

“你说了养花也是学问,你养这么多花,肯定有大学问。”

“我一个粗人,整天和锄头打交道,闲不住了,就随便在院脚栽了些。我栽了你二奶奶就挖,种上豆角;我还栽她又挖。好不容易我才养了这些,都是野花野草罢了。”

“我也喜欢花,我妈不让,说不如栽点豆角”万世川挪了过来,绷着脸,说,“外公,我家的黑儿也被我爸吃了。”

“世川啊,你妈当这个家,也是在不容易。你爸这人呢,我也不怨他,命苦啊。”老罗吸了口烟,溺爱地摸着万世川的头,“只是苦了娃娃。”

我们几个也没不敢出声,半饷,老罗吃了一支烟,眯着眼咂咋嘴,说:“养花这个道道,我来给你们说说。我只算是入门,见花就栽,也不懂得经管;别看老师就养几样,都养出了花的魂。这个魂呢,就像人的魂,没有魂,就养不成。”

“我知道,”我打断老罗说,“就像你挖海棠栽不活。”

“小弟别吵,听二爷说。”

“这个花魂,是和主人相通的。你们看我,就是一个农民,也就栽点俗气的野花;老师他可是数一数二的能人,整个干溪你们父辈哪个不是他教着数一二三四的。他的花,桂花淡雅。淡雅就是说品质高尚。海棠呢,算什么,让我想想。”

老罗又吃了一支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说,“海棠就是一种,一种什么来着。”

“我知道。”我说完这句话,没作声。

“那你说说,”老罗说,“万家的小子就数你最机灵,倒不像你爷爷你爸。”

“坚强,是二伯上午刚教的词语。”听着老罗的表扬,我很受用。

“我去牵牛。”万世川说。

“我也去,宝叔,你呢?”我说。

“大伯,我也去放牛。”罗宝问老罗。

“你跟着我去砍竹子,”老罗说,“明天我织背篓用。”

等万世川牵来了牛,吆喝着到干河,牛快活地啃食水菖蒲。

“青青姐,你看,那有花。”我指着水菖蒲说。

万世川跑过去折了一支,类似玉米穗。

“这不算花。”万青青拿过手把玩了一下,扔了。

“我还没看够,明明是花。”我哭闹着。

“那我再去折。”万世川说。

等我们回去,看见大爷在竹林里坐着,二伯和四叔在旁边聊天。

“大爷,二伯,四叔。”我恭敬地喊到。

“玉儿,真和丫头相像,”二伯说,“作业做了没?”

“还没,我和万川放牛去了。”我怯怯地说。

“玉儿,放牛好,读书也好,”四叔疯疯癫癫地说,“当个牛,比当人快活。百无一用是深情,深情哪。”

“大爷,我回去写作业了。”我逃似的跑了,在这启蒙的年纪,听见这等摸不着边界的话语,心惊胆战。

“老四,你何苦呢?”

“大伯,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秀不要我了,娃娃也不认我了。”四叔边说边走。

“真是个癫子,你娘好好的,秀也没走,娃又听话,”大爷叹息道,“经伦,就你和他谈得来,真是。”

“老四有时疯,有时倒挺有思想的。”二伯说。

“可怜了秀和娃娃,”大爷问,“你和老四嘀咕什么呢?”

“哦,”二伯指着一棵竹子说,“老四说这棵竹子很有诗意,他要回去作首诗。”

“不就是颗长歪了的竹子。”

“那是这块石头压的,还是竹笋时你也不搬一下。”

“我是把你们当海棠养,你看边上的海棠,照样在石头里,不是长成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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