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唐家,是黔水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本来唐家堡隔米家镇有百十里路,在那个年代来往并不算多。而两家后来的纠葛,还得从一个女人说起。这个女人姓唐,名念,却非唐家堡人氏,只有一个妓女出生的母亲,独自抚养大。这个女人就是张家二公子的妻子。
在大公子落水后 ,唐念的日子并不好过。所幸的是她给张家留了个种,倒不至于被撵出张府。
唐念送走了去祭拜土地的儿子,进屋洗衣服去了。张家近年来没落了许多,新的张老爷遣散了一干奴仆,单单留下些做事的伙计。而原本该是下人做的活,全落在了唐念头上。
“大嫂啊,听说你有个爹,怎么从来没来探过门?莫不是你爹嫌弃我们这个落魄的家?”张老爷叼着烟杆,坐着院里的石桌上,打量了一会儿唐念,纳闷地问。
“老爷吃茶,”他的妻子端着茶,递给他。张老爷摆摆手,示意放在桌上。
“老爷,肯定是大嫂的父亲嫌弃我们了,也不来走个亲戚,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莫不是唐家堡的人?”妇人声音尖锐,却带着几分嗲意。
唐念不肯说话,只是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
“大嫂,可不能下重力,这衣裳经不起这般折腾的。”张老爷连忙出声。
“大嫂口不口渴?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茶水。”妇人鼻子嗤了口气,说是去倒茶,人却坐着,分明没有动手的意思。
“洗完了,我去晾衣服。”唐念端着木盆,也不瞧他俩。
“这茶味道可不一样,老爷。”妇人见张老爷吃上了一口茶,无意说了一句。
“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张老爷放下茶杯,正色道。
“我也说不出来,只是喝起来和往常的不同。”妇人见到张老爷严肃的模样,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这是万家的茶,是比咱家的好喝,倒不知道万家是如何做的。上午我去万家给儿子问私塾的事儿,喝了一杯万家的茶,觉得味道挺好,万老爷就送了我半斤茶叶。”
“问好了?”妇人问。
“问好了,秋收过后就把儿子送过去。”张老爷喝了一口,咂咂嘴,“对了,儿子呢?”
“饭没吃我就没见着,大概是到街上玩耍去了吧。”妇人有些心虚地说。
“叫你看着儿子,你就只顾着打牌,孩子小 ,得好生管教,才能学好 ,”张老爷对妇人说,说完,他问唐念,“秉然呢?”
“秉然还没回来。”唐念想起儿子秉然,这是她今生活下去的唯一理念。她想着,等秉然长大了,给娶妻生子,她就可以解脱了。
“老爷,秉然肯定是贪玩不肯回来,要么就是偷懒躲着的,不用找了,我们去找儿子呀。”妇人脸色微变,劝着张老爷。
“老爷,我去找秉然,他还没吃饭的,都这么久了。”唐念这才想起秉然出门已经一两个时辰,张老爷都到干溪镇打了个回转了,按理说秉然早该回来了呀。
“大嫂,你看我屋里有些乱,麻烦你给收拾一下,秉然肯定是担忧话,只能把对儿子的偷懒,说不定他把贡品吃了,不然怎么会还不回来?”
“不会的,秉然那么乖巧,不会偷嘴的。”唐念
“别说了,我们找儿子去 ,看我不打死他。”张老爷抽出一根荆条,拿在手里出门了。
唐念有些心急,却不敢忤逆妇人的意思,只得收拾屋子去了。妇人叫上几个伙计,一并找寻儿子去了。
“找到了没?”妇人看见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过来,就问。
“老爷,夫人,找是找到了,只不过……”伙计支吾其词,吞吞吐吐地说。
“只不过什么?”妇人听见伙计的口气,急切地问,“乐乐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两位少爷在一起的,都……”伙计还没说完,妇人哎哟叫唤了一声,昏死过去了。
秉然和乐乐找到了,一个趴在土地庙上,一个躺着地上;一个人事不省,一个口吐白沫;一个打翻了碗碟,一个摔破了土地老爷。
“张老爷,两个娃娃怕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好在发现及时,一个没什么大碍,一个怕是……”神医罗一手推门出来,带上门,对张老爷说。
“哪个娃娃?怕是如何?”张老爷心头很是慌乱,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尽管平日里待他是严厉了些,但这都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真挚的爱呀。在外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刻薄的抠门的地主,而在此时,他不过是个无助的可怜的父亲。
“唉,就是你家公子,吃了太多。”罗一手摇摇头。尽管他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也不过是医治些感冒风湿,哪里有大的神通。
“罗神医,”张老爷顺势就要跪下,“您可得救救我儿子呀,要多少钱你开个价,我有钱。”
罗一手一把扶住张老爷,无奈道:“老爷,你这是作甚?我尽力试试,我有一个方子,不过有些风险。”
“无妨,您尽管用,娃娃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张老爷似乎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地抓着罗一手的手。
“我也只有三成把握。”罗一手认真地看着张老爷。
“那……”张老爷实在是没勇气说出来。
“轻则痴呆,重则身死。”罗一手说完,走到院子里抽烟,等着张老爷的答复。
张老爷在堂屋踱来踱去,样子十分憔悴,过了许久,他说:“神医,请吧。”
罗一手点点头,进屋去了。米镇的夜,分外燥热,竟然没有一丝凉风,连狗也哈着舌头。
“老爷,秉然如何了?”唐念刚做完活,无力地问。
张老爷瞪了她一摊,鼻子嗤着气,没好气地说:“好着呢,我问你,两个娃娃怎么会中毒?”
唐念心头慌乱,饭菜是她亲手做的,怎么会有毒?她只能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老爷。”
张老爷也实在是想不通,但他还是对唐念充满了怨气。假如不是秉然,乐乐会这样?想到这,他说了一句:“背时挨千刀砍脑壳死的 ”
“孩子二叔,秉然可是你哥的独苗哪。”唐念说。
张老爷一时间哑口无言,他的思绪飞回来曾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