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看他俩,”米二妮指了一下走前面的瘦竹竿和红夹克,“在前面嘀咕什么?”
“不知道,两边的树好大呀。”我只顾着打量路两边。路上边的一面刀削般的崖壁,在边上长着一溜下端光滑,上面顶着一柄绿伞的橡树;路下边是一面斜坡,路边也是一溜橡树,下端光滑,漆着白漆,上端顶着一柄绿伞。
瘦竹竿和红夹克在前面走着,边走边指指点点。瘦竹竿瘦高瘦高的,身子算不得单薄,倒显得颀长;红夹克也高高的,他长发披肩,显现出一种和四叔相近的文艺和痞气。米二妮去溪水边淌水。
过了林场,才显现出灰千的本来面目,远不是山下的那些树林能比的。这里的路,全然是在树与树的夹缝中延展,从林场到金顶。密林遮天蔽日,几只飞鸟在林间啼叫,像是在眼前,又像是在远处。这个时节正是灰千给予山里人馈赠时候了,猕猴桃的藤蔓从路这边的树上延展到路那边,瘦竹竿伸手就摘下几个,却没熟透;而不远处一棵弯松树上,挂着一串八月瓜,咧开了嘴,像个娃娃,笑得嘻嘻哈哈。
折过这道弯,就是灰千九十九道弯了,树林更显得茂密。一对松鼠,追追着、嬉戏着,从一棵一人合抱大的马尾松上窜下来,得意地瞥了我们一眼,又窜上另一棵树上去了。
“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挎着竹篮从弯上下来了,她打量了一下瘦竹竿,问,“你不就是‘干溪美人’那天喝了八碗酒的酒仙吗?”
君生眯着眼看了看,笑着问:“看不出来你挺能喝的嘛,这是世君,可是你妹妹。”
“哥,净瞎说,刚才我看到了玉儿大姐他们了,好几个我不认识。”
“花美人,以前没好好认识,等会我们好好玩玩呀,你真漂亮。”米二妮我俩转过弯,也见着了来人。
“好呀,酒美人米二妮,前面那个就是你大姐和妹妹了吧,一个比一个漂亮。我爷爷可是一日也离不开你家的仙人醉,每次都醉得一塌糊涂。”世君姐姐看了看米二妮,笑颜如花。
“姐姐。”我捧着一个八月瓜,吃得满脸都是。
“玉儿你见着外公了没?外公可是常挂念你,说你怎么还不来。他到你大哥家吃酒,也没见着你。”君如姐姐甜甜一笑,摸了摸我的小辫。
“见着了,外公说这个大哥哥是……”我指着瘦竹竿说。
话没说完,被瘦竹竿打断了,他瞧着世君姐姐的眼,嘻嘻哈哈说:“你好,我是武陵都市报的,也是一个诗人,不正经的。”
红夹克仔细瞧了瘦竹竿一眼,对我摇摇头,说:“世君,你先去给干爷送饭,我们在前面等你。”
“不用了,你们先上去,我一会就上来,”世君姐姐又好生瞧了一眼瘦竹竿,歪着头走了。
这会太阳才渐渐偏西,我们这里全然看不见,只是透过树叶洒下几缕阳光,照在脚下厚厚的一层树叶上,显现出斑驳的美。山下不过是次生林,林场以上就是原始森林了。我们踩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打算等世君姐姐的缘故,我们一行人就在一棵大树下停下来了。只有静下来,细心感受,方能感受到一番。而我,只是个小孩子,不懂得这些,一会儿跑去摘一个八月瓜,一会儿跑去追逐蝴蝶。米二妮也算不得安分,她到溪边淌水,提着裤腿,踩过来踱过去。她扎一个丸子头,眉眼间一半纯真,一半媚意。倒是瘦竹竿和红夹克,这样称呼或许不太妥当,但我是在是对这两个不算太熟悉的哥哥没好好相处过,姑且就这样称呼了吧。瘦竹竿捋了一把头发,甩甩头,齐肩长发很有一种美感,他来回踱着,吟道:“闲来笑看灰千秋,满目萧瑟叶生愁。踯躅千步无留意,奈何雏鸟鸣啾啾。”
“好诗,秒,最美的在梦里;见到了就不如想象中的了;而不到,却看不到别样美好。”红夹克放下画笔,拍了拍手。
“对了,君生,你给二妮画一个,我留着收藏。”瘦竹竿拿起红夹克画的斑鸠,我过去瞅了一眼,又对比了一下枝头的斑鸠,调皮地抓一块石头扔了出去。斑鸠受了惊,惊起一地绒羽,飞跑了。
“玉儿,你不要闹。”红夹克龇着嘴笑开了。
“玉儿,你念了多少字了?”瘦竹竿也学着红夹克的口吻问我。
“好多。”我扳着手指算了算,仰着小脑袋说。
“有好多?”红夹克一边画,一边问我。
“好多好多,你们逗我的。”我气鼓鼓地等了瘦竹竿一眼,跑开了。
灰千呀灰千,你为什么静默无声?尽管我是一个好奇的孩子,但我却弄不懂你是活的或是死的,是美的还是丑的,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灰千依旧不言也不语,但鸟鸣啾啾,虫吱啁啁,水流咻咻……
此时此刻,到处都是风景。在我眼里,到处都是,目不暇接;而红夹克专注在画画上,画就是他的风景;对于瘦竹竿来说,顺着他的眼过去就是风景;瘦竹竿眼里的米二妮,还在欢快地淌水,大概这汪溪水,就是她的风景了吧。尽管生活波澜不惊,但快乐就像这林场,野花也是奇葩,一虫一鸟都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