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阳光暴晒,我躲在老巷子口的阴凉地里等刘贵妇出现。
今天上午我去房屋中介找到刘贵妇的租房信息,约好了中午12点看房子。
从青瓷提供给我的信息来看,刘贵妇是个特别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她上小学的时候有迟到四个小时的辉煌记录,不过今天还好,她只晚到了三个小时,来的时候身边没带中介。
我上午去的中介公司就是刘贵妇他们家开的,自己的钱自己赚,以刘贵妇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带个小尾巴过来跟她分中介费提成。
我吹着口哨,看着刘贵妇甩着一身肥肉与我擦肩而过,于是很善意地提醒她:“你他娘眼长屁~股上了?”
刘贵妇立即一脸凶相地朝我吼:“骂谁呢!”
我顺手将五千块钱扔在地上:“谁吼骂谁!”
她一看见钱就老实了,赶紧把那摞钱捡起来,换了张笑脸凑到我跟前:“你就是狄先生吧?”
刘贵妇是那种典型的钱奴,只要看到钱立马老实,我也没给她好脸色看,“嗯”了一声:“我要租地下室,这是订金,看好了还有五千,租五年。”
在这种小县城,租个五平米的地下室一年也就是两千块钱不到,加上又是在这种老巷子,一万块租五年已经算是天价了。
刘贵妇急慌慌地点头说好,生怕我反悔似的,我没心情跟她啰嗦,催着她带我去看房。
王向民租的那间地下室是早年一个废弃防空洞改造的,就在老巷子东南角的一个库房下面,从青瓷提供的那些记忆来看,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几年前,还有人以这座防空洞为素材写了一部~长篇恐怖小说,名字好像是叫“地下长廊闹鬼事件”,这部小说在当地很有名,因为写得够烂。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座废弃防空洞成了老巷子的一处地标式建筑。
进了地下长廊,刘贵妇领着我来到了东头的514室,就是王向民之前住过的那间,也是所有地下室里最大的一个。
打开514室密不透风的铁门,一股浓重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头,直接进去,刘贵妇没进来,在门口守着,不知道是怕我跑了还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里面的味道。
在只有五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拥挤地摆放着一张湿漉漉的小床、破了一角的水池和一个脏兮兮的马桶,马桶上的污渍在灯光照耀下泛出一种油亮的金黄色。
强烈的馊臭味来源于角落里半块腐烂变质的馒头,床~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看尺寸,这些衣服就是王向民的。
从馒头的腐烂程度上来看,王向民应该已经搬出去很久了,我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守着一块发霉的馒头睡上大半年,他走的时候很惊慌,以至于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回想一下,失踪事件是在一个月前开始爆发,王向民至少在两个月前就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匆忙离开这间地下室,并在半个月之前回到被王大力占据的老家。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否和黑水事件有关,都是一个谜。
线索太少,我意识到不可能有什么新发现,于是走出地下室,对捏着鼻子站在门外的刘贵妇说:“还不错,就是味道重了点,你找人收拾一下,我租了。另外五千块钱后天给你。”
刘贵妇立刻挤出一脸要多鸡贼有多鸡贼的笑容,从随身携带的女士手提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和一支中性笔:“那就签合同吧。”
我拿过合同,装模作样地看着:“对了,之前我有一朋友,说是在你这住过大半年,他叫王向民。”
刘贵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嘴上却说:“没有的事,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
我又问她之前有没有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刘贵妇说没有,这间地下室正常着呢。
我什么时候说地下室不正常了?这个老女人果然有问题!不过她显然不愿意配合,由于那些狗屁天条的规定,她不想说我也不能逼她,只能不了了之。
刘贵妇美滋滋地收了合同,说另一间地下室里还有一个租客,拖了两个月的房租没交。我没理她,直接离开了地下长廊,刘贵妇没跟我一起出来,估计是催房租去了。
阳光还是一样的毒,我推着电瓶车,反复思考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依然毫无头绪。见老巷子口有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包子铺,加上正好中午饭还没吃,我就进去要了两笼豆腐馅的包子,靠在离空调最近的地方慢慢品尝。小家小店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只能说还可以,据老孙说用脑过度的时候要多吃豆腐,能补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吃东西的速度向来很慢,两笼包子、一小碗香醋就能让我在这家店坐上整整一个小时。
店老板是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我听店里的两个伙计都叫她王妈,心里就想笑。什么王妈,老太婆表面上看只有七十岁左右,其实是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古董,虽然满屋子的蒸汽掩盖了她身上的尸气,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这老东西根本就是个尸妖。
不过也见怪不怪了,自从一百多年前妖界和人界合并以来,这种妖孽在人间到处都是,比如在实验小学门口兜售手链的那个黄安平其实就是只黄鼠狼。
见我吃得慢,王妈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到我面前:“小伙子,还没吃完啊。”
我们生闷气地回了一句:“我家有空调。”
我是怕她怀疑我赖在她们家蹭空调。
王妈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包子凉了,想拿回去给你热热。”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伙计将我还没动的一笼包子端回去热。
反正这会店里也没什么人,王妈索性就坐在我对面,帮我往小碗了添了点醋,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大~爷的,老子一口标准的普通发,比新闻联播播音员还标准,你是哪只耳朵听出我有口音的?
不过我也没揭穿她,同样漫不经心地回应她:“嗯,我家是酆都那边的。”
其实酆都那地方我压根没去过,不过听老阎说九泉公路离酆都很近,所以我这么说也算是实话。
王妈笑了笑:“我就说嘛,过去怎么没见过你呢。小伙子,看你的样子,今天是来办事的吧,找工作还是相亲?”
快四点才吃中午饭,不是太忙就是宅男,这种道理是个人都懂,可我~干什么跟你有关系么?查户口啊!
我白了她一眼:“租房。”
王妈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租房?你租的不会是老巷子口的地下室吧。”
我“嗯”了一声,就见王妈快速向我靠了靠,压低声音用很急切的语气说:“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能租那里的房子呀,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那地方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那地方出了……出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见她那一脸紧张的表情就想笑:“不干净的东西,就是你吧。”
王妈眨了眨眼:“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才跟你说这些,你可不能拿大妈开玩笑啊。”
我人不错?你认识我么就知道我人不错?
不过我也不怪她跟我说这些话,我知道她也是出于好意,而且我也明白,以她这种三百年不到的修为肯定感知不到我身上的炁场,现在估计是把我当成了凡人。
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王向民住的那间地下室,的确出过事。
我清了清嗓子,也用很低的声音对她说:“阳衰阴盛,尸气化妖,说的就是你这种不经历修炼,天地突变催生出来的尸妖。”
“你……不是凡人,你是什么人?”王妈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发抖。
我随手拿起一个包子,蘸了蘸醋,然后很装逼地说:“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我不在南北,我在中央。”
这句话是老张教我的,还说什么“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技上去了,逼格也跟着上去了,像咱们这种人,出门在外全靠忽悠,该装的时候就装,没什么好害臊的。”。
老张这人虽然平时不怎么靠谱,但我一直觉得他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在人间这一亩三分地,修为再高、本事再大,一点用没有,在外办事要么靠忽悠,要么靠刷脸,根本没别的辙。
听到我的话之后,王妈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估计如果不是店里还有两个伙计,她这会就能大呼一声“老祖宗”,跪下给我磕头。
我用余光看着她,说:“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王妈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知……知道了。”
我一看情况对我特别有利,立刻趁热打铁:“那还不赶紧给我免单!”
王妈“啊?”了一声,过了会才缓过神来,说这顿算她请的。
靠,我不就白吃你几个包子么,能值几个钱?你至于一脸苦大仇深么。不过苦大仇深就苦大仇深吧,只要免了单,就是好孩子,其实免不免都一样,反正我也没打算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