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路老板继续说道:“再后来,我就发现之前经常光顾店里的老顾主全都不来了,这些年我一直珍藏着一张留影,是几个关系不错的老顾主跟我一起照的。当时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就回家翻出了那张照片,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胆都差点吓破了。他们全都没了,都没了!照片上只有我一个人!”
“最近确实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我顺着路老板的话继续往下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足足有十万人失踪,而且所有人在失踪前都来过你这家咖啡屋。”
“十……十万……”路老板显然无法相信我的话,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黑水事件的真凶似的。
虽然天条上明文规定,不能将这种靠常理完全无法解释的事告诉凡人,但有过这样的经历之后,路老板就注定不会是一个凡人了,至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黑水事件结束之后天庭会派专人来消除他的记忆,就算他知道了黑水事件的全部始末,到时候也会忘得干干净净。
我叹口气,对路老板说:“是啊,十万人,我知道很多事就算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失踪案频发和你经营的这间咖啡屋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你放心,没有人怀疑过你,包括我。我就是想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你有没有发现店里有什么异常?”
在路老板在当前这样的状态下,消化我说的话需要一点时间,几分钟之后,他才面色惨白地对我说:“一个星期前,店里的客人和伙计都走了,我走得最晚,在关上店门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
我挑了挑眉毛:“谁?”
路老板犹豫了了一会,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女儿。”
“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只不过我当时以为自己疯了,以为是幻觉。”
路老板说话的时候,脸色变得越来越白,我突然开始后悔告诉他十万人失踪的事情,这样的事果然超出了凡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此刻他又想起了一段对他来说极为恐怖的回忆,惊愕和恐惧同时在他的心脏中翻~搅,如果我现在不做点什么,就怕他脑血栓又犯了。
想来想去,我也只能用谎言来安慰他:“别疑神疑鬼的,肯定是幻觉,你当时心理压力太大,出现幻想也是很正常的事。”
路老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嘴唇颤抖着说:“可是十万人失踪……那可是十万啊!”
“逗你玩的,其实这一个月就失踪了几十个人。”
“可就算是失踪,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把她忘了吧。”
我:“……”
完了捅娄子了,路老板之前是没疯,不过我估计如果继续跟他讨论下去,假疯也变成真疯了。
于是我想了想,对他说:“其实我是个心理医生。”
路老板楞了一下,问我:“你之前不是说你写侦探小说的吗?”
我解释道:“那是为了接近你,我需要了解你的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听我这么一说,路老板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失落:“也就是说我真的疯了?”
我很装逼地点点头:“嗯,可以这么说。不过情况还不算太坏,你这只是轻度的精神分裂,明天我给你开服药,每天按时吃,半个月药到病除。”
别说路老板还真信了,我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也不敢多待,跟他说最近别太累,注意休息,就骑上电瓶车逃命似地跑了。
离开咖啡馆,我一个人走在散布着下水道臭味的老巷子里,反复思考着路老板说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发愁。
路老板当然没疯,他看到已死的女儿,也未必就是看到了幻象。
外加他的咖啡屋本来就和黑水事件有着莫大的联系,这次他看到女儿的事,也许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而这也正是我发愁的原因,最近这段时间,线索一个又一个出现,然后又一个接一个被人掐断,我现在担心,如果我着手调查路老板的女儿,路老板也会成为黑水事件的受害者。
在所有和黑水事件有关的人中,路老板也许是最后一个尚未被黑水元凶盯上的人,如果连他也遭遇不测,黑水这案子就彻底查不下去了。
黑水事件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我在老张的嫁祸下走了进来,又在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下不断拐进错误的死胡同。
想来想去,我觉得一个人钻牛角尖也没什么用,反正当初是老张把我拉下水的,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是先跟他商量商量对策再说吧。
晚上,月朗星稀,我从老孙家出发,一个人来到了天庭。
说真的,天庭其实完全没有传说中那么气派,这地方空气稀薄、紫外线异常强烈,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天庭的清规戒律太过繁琐,不管是日常起居还是吃喝拉撒,不管干任何事情之前,你都得先停下来琢磨一下,想想自己接下来干的事是不是违规。
比如说吧,天庭有规定,开门必须用右手,进门的时候必须先迈左脚,关门也必须用右手,关门的声音不能超过五十分贝。只要你一不小心用了左手迈了右脚,或者关门声音稍微大了点,立刻就有人冲到你面前,在你额头上贴张罚款条,让你去天宫交罚款。
当年我为了薛老板的案子曾在天庭住过大半年,就那段时间,天天有人在我房间里贴罚单,弄得我现在只要一看到罚单这种东西就内分泌失调。
此时在天门外站岗的是魔礼寿和巨灵神。
巨灵神正靠在门柱上神游物外,魔礼寿远远看见我,连忙朝我招了招手:“狄老板,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巨灵神也回了回神,冲我咧开嘴笑了笑。
我出于礼貌也冲着巨灵神笑了笑,然后对魔礼寿说:“我找老张有点事,你现在方便的话,去帮我通禀一声呗。”
魔礼寿和巨灵神对视一眼,显得有些为为难:“通禀……是没问题,不过狄老板,我劝您还是改天再来吧,尊上这几天正为了高明的事生气呢。”
高明,就是千里眼,我今天到天庭,一来是想和老张商量一下案情,二来,就是想让高明帮我找一找平易的下落。
听魔礼寿这么一说,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高明怎么了?”
魔礼寿一脸犹豫的表情,半天没说话。
巨灵神在旁边叹了口气,说:“嗨,就前阵子,有个散修给天庭投了一封举报信,说老高借职务之便偷看女人洗澡,尊上勃然大怒,当场就把老高给开除了。”
这不瞎扯淡么!
高明,那可是天庭公认的老实人,他怎么可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老张脑子被狗啃了么,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高明给开了!
见我皱着眉头,魔礼寿在一边讪讪地说:“唉,其实我们也知道,老高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来。可尊上也是没办法啊,这两年天庭闹党争,他两边都得平衡,再者老高的事其实挺复杂的,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我说高明不是被人举报的吗,和党争有什么关系?
巨灵神又叹了口气:“唉,关键是举报老高的人,就是康回。”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变得更郁闷了。
怎么连康回这小子都掺和进来了?
康回,其实就是万年前一头撞断顶天柱的水神共工,当年三清降罪,罢了他的神位夺了他的神力,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混迹凡世的一枚散仙,而且是从古至今最让天庭头疼的散仙。
别看这货没了神力,但一张嘴臭得要命,据说有一次他站在灵山顶上和范蠡对骂,人范蠡好歹也是一代商圣、响当当的文财神,却差点被他骂得心脏~病突发。
从那以后,很少有人愿意和康回再有什么瓜葛,老张对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家伙隔三差五就跑到灵山顶上开骂,骂得最多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火神祝融,另一个,就是老张。
可老张拿他没办法,康回和我一样,表面上是个没官没职的平头小民,可关系硬得让人发指。
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老张和我有冤但是无仇,既不想动我也动不了我,可康回和老张不但有冤而且有仇,老张做梦都想弄他,却又不能轻易和他撕破脸。
没办法,人康回不管现在混得如何,过去也曾是古神一派的首脑,身份不高,但家底雄厚,这一次,不知道高明是因为什么原因惹着他了,被他一纸黑状告上来,连工作都给丢了。
其实有时候想想,老张也不容易。
得知见不到高明,我连见老张的心情也没有了,和魔礼寿巨灵神他们两个闲扯了一会,就满心郁闷地离开了天庭。
自从接手了黑水的案子以后,我感觉不管我想干什么事都能遇上意想不到的阻力,很多事情都和我预期的不一样,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刻意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