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雪整整下了小半个月,直到今天早上才停。
王鹏飞没能找到过去八爷带他进山时走的那几条老路,老孙原本也想试着寻找一下早前进山的队伍有没有留下什么踪迹,可在大雪覆盖之下,一切都无迹可寻。
如果照这样下去,我们就只能漫无目的地硬往老林子里闯荡,一路抓瞎。
后来还是王鹏飞说在东边的一座小山头上有个不大不小的营地,还是当年开发北大荒的时候,一支进山伐木的生产队留下的。
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老孙就带着队伍朝着王鹏飞手指的方向进发。
起初,我就知道老林子的路难走,但没想到看上去不过几千米开外的山头,我们一行人却走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钟才穿越了山腰上的一片松林,推开营地的大门。期间老猫在内的六个土夫子都没有任何的抱怨,前面的人勤勤恳恳为后面的人开道,后面的人不近不远地跟着,不时朝着前方喊一嗓子,告诉他们自己没掉队。
不得不说,老猫他们很有职业道德。
王鹏飞口中的营地其实就是几座实心木头搭建的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所有的门窗全都破败了,我们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打算今天就在这里休整,明天一早继续向三仙墓进发。
之前桃舞说她有一种预感,三仙墓就是找到天墓的关键所在,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要进去探一探。
老章找来干柴点起了篝火,窗外寒风呼啸,所有人围着火坐成一圈,不知道是谁在火堆旁放上了一个开盖的肉罐头,空气中很快扬起了浓浓的肉味。
王鹏飞快步走过去,一脚把火堆旁的罐头踢翻:“谁蒸的肉罐头这是!现在林子里到处都是山魈,也不怕把他们引来。”
在王鹏飞把罐头踢翻的那一瞬间,罗中续愤愤地想要站起来,可听到后半句话又坐了回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猫点上一根烟,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太年轻啊,资质不错,经验差远了。”
我点了点头,而后装作不经意地把视线转向米兰达那边,却发现桃舞正坐在米兰达旁边瞪着我,我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就看见老孙正冲着我坏笑。
其实我就不理解了,老孙跟我到底有什么怨什么仇,为什么每次我在桃舞面前吃瘪的时候他都这么开心呢?
除了老孙和王鹏飞时不时讨论一下明天的路线,几乎谁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以后,老章灭了篝火,所有人就地休息,我和老孙就在门口守夜,而桃舞就在米兰达身边那么默默地盯着我。
说真的,最近几年,我越来越觉得桃舞变得跟个中年怨妇似的,可这种事我只敢在心里想想,如果我真把话说出来,桃舞和老孙肯定联起手来对我口诛笔伐,说我是渣男、负心汉,说桃舞能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我害的。
没多久,老章就打起了鼾,老孙坐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就用余光看着米兰达各种想入非非各种春梦。
直到午夜时分,之前我们经过的那片松林里隐约响起一阵细碎的铃声:叮铃叮铃,叮铃铃铃——
那声音就像是一群脚上绑着铃铛的狼崽子在树林中蹑手蹑脚地穿行。
这时候老猫也听到了声音,立刻爬起来将所有人叫醒。
老孙招了招手把王鹏飞叫到身边,让他仔细听一听林子里传来的声音。
王鹏飞竖着耳朵辨认了一会,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坏了,是狗狐狸。”
狗狐狸是什么玩意儿?狗和狐狸生的杂种吗?
我朝老孙看了一眼,老孙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就听王鹏飞解释道:“就是山里的狐仙和野狗生出来的怪胎,这东西很厉害,会迷惑人,咱们这下有麻烦了。”
老孙一脸惊诧的表情:“狐狸和狗还能生出崽来,没生~殖隔离么,不科学啊。”
“是狐仙,不是狐狸,”我白老孙一眼,又问王鹏飞:“那铃声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铃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王鹏飞的脸越发惨白:“那根本不是铃声,是狗狐狸的爪子磨地的声音……”
话说到一半,王鹏飞突然闭上了嘴,也就在同一时间,铃声已经到了松林的边界,却也在一瞬间销声匿迹。
林子里很黑,凡人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清醒,但这样的黑暗并不影响我和老孙的视线。
就在离我们最近的一棵松树下,站着一只尖嘴银耳的狐狸,说它是狐狸它又像是一条狗,说它是狗,可它又明明是一副狐嘴狐腮的样子,它的前腿很短,原本应该长爪子的地方长着一双毛茸茸的人手,后腿也十分纤细,可爪子却十分粗~壮。
它就这样两脚站立地躲在树影下,阴瘆瘆地盯着我们所在的小屋,眼睛里闪着幽绿色的光。
这时候老猫也凑了过来,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带上了夜视眼镜。
朝着林子里张望了一会,老猫皱着眉头说:“这只狗狐狸是个小崽子,后面应该还跟着个大的。”说完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几个土夫子看到老猫的手势,立刻取出武器进入戒备状态。
之前老孙为所有人准备了统一的武器配置:一把ak47步枪、一把手枪、一把信号枪、三枚燃烧弹、三枚信号弹,以及手榴弹、闪光弹、子弹若干。
刚开始我还笑话他,说他打游戏打疯了,这是去探墓又不是去打仗,还用得着带这种东西。
当时老孙说了句话:“不带这些东西,那些凡人万一碰上山精鬼怪,难道要靠肉搏?”
现在看老猫他们给枪械装弹、上膛的时候连贯而专业的动作,我明白他们平时下土倒斗的时候也时常要用到这些东西。
老孙随便拿了把手枪上好了膛,我则抱起一把ak47,说真的,这玩意儿我压根不知道怎么用,就是拿着它装装样子,主要是看所有人都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如果我还吊儿郎当的,肯定被他们当成异类。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我本来就是个异类。
狗狐狸依旧站在松林的边缘,呆头呆脑地看着我们,我和老孙也看着它,心里都是一阵烦躁。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在那傻站着算个什么意思!
就在我苦心积虑地思考着怎么能让狗狐狸快点行动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阴森森的笑声:“嘿嘿嘿,嘿嘿嘿……”
王鹏飞离窗户最近,被吓了一跳,立刻把枪口对准声音传开的方向,但就在他将要扣下扳机的时候,老猫一步上前夺了他的枪,同时对他做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对他说:“别冲动,可能是狗狐狸的迷魂术。”
我和老孙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就狗狐狸那样非鬼非妖非畜生的道行,就算他施展了幻术我们也不会受一丁点的影响,窗户外面确实有什么东西!
其实我现在很想过去看看窗户外面到底有什么,可这里凡人太多,我又怕到时候一不小心泄露了神通,老张肯定会借机狠狠讹我一把。
老孙一脸心烦的样子,估计现在跟我一个想法。
这时候老猫那边有了动静,他对着屋里的所有人做着手势,让所有人背对背围成一个圈。
我们很快就在老猫的指挥下站好了队形,老猫低声对我们说:“等会听我的口令,一边开枪一边往外面冲,冲的时候保持好队形。”
老猫这句话说完之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狗狐狸依然站在松树的影子里看着我们。
窗外还是一阵阵地发出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嘿嘿嘿,嘿嘿嘿……”
我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的体温正在以极小的幅度微微上升,说明他们现在非常紧张,罗中续和曹炎斌的腿肚子正不停地抖。
就在我感觉罗中续和曹炎斌至少有一个人马上就要崩溃的时候,窗外的笑声戛然而止。
老猫两眼一瞪:“冲!”
十支手枪、步枪同时开火,对就是十支枪,因为直到开枪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忘了上子弹。
就在所有人的枪口~爆发出火光的时候,我看到一群群血红色的飞蛾从墙角中喷发而出,如同一席红色的潮水向我们飞扑过来,它们被子弹上的热度冲散,很快又聚集起来朝着我们呲牙咧嘴地怪叫。
而在窗外,出现了一张老妇人的脸,她的眼眶里有一对幽绿色的眼珠,眼神和老松树下的那只狗狐狸一模一样,她的皮肤干裂,仔细看就像是一个被风干的僵尸。
老猫带着我们一路狂奔,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出了小屋。
罗中续和曹炎斌只知道开枪,腿却在不停地打颤,几乎全程都是老章和王鹏飞架着他们两个出来的。
见所有人都冲出了门外,老猫立刻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老妇人出现的方向补射了一枪。
可就在他开枪的那一瞬间,暗藏在老松树下的狗狐狸突然发出一阵乌鸦般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