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周豫山本人。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感觉今天这场意外的事主另有其人。
当无数个巧合同时出现,同时所有的巧合又彰显出一模一样的答案时,只能说明巧合并非巧合,偶然也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全局,牵动着你思考的方向。
老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表情深沉地长吐一口烟,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东家,咱们这次兴许是碰上高手了,后面的路,万事小心啊。”
说真的,和老猫两天接触下来,他身上那种饱经风霜的老成和干练让我越来越无法相信他的年龄只有三十多岁。
反倒是如今年近五旬的刘辉时不时会显现出一丝孩子般的天真。
他们两个,一个是杀手组织收养的弃婴,一生行走在悬崖边缘、刀尖舔血,一个是鬼门为数不多的后裔,一生大起大落,经历过无数生死诀别,早就看穿了人世百态。
都说时事造人,这话一点不假。
之后刘辉又问起了我进屋之后看到过什么,又是如何凭空出现在门外的。
我还没等说话,就听老猫那边说道:“老刘,有些事你就别问了,今天咱们碰到了对手,这家伙应该来头极大,你知道得少一些,反而会安全一点。”
刘辉讪讪地笑了笑,问老猫:“听你这意思,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丝调笑的味道,我看得出来,在所有人中,他和老猫的关系最好。
老猫吐口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知道得多,是因为我已是局中人。”
看起来,老猫果然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个人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
当天晚上,我们就在小屋外面的空地上搭起了帐篷。
当我决定要原地露营的时候,包括罗中续和米兰达在内的几个人都极其反对,直到老猫和刘辉一语不发地搭起了第一座帐篷,所有人才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的腐臭味和血腥味一夜都没有消散,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早上九点钟,我让老孙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朝着三仙墓的位置继续进发。
之前我问过王鹏飞三仙墓的位置,如今已经确定了它就坐落在老林中心那座高山的顶峰。
当年的赤脚道人为何要故意堵死老林子唯一的生门?这个赤脚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中午,天气再次变得恶劣起来,一场鹅毛般的大雪夹杂着剧烈的寒风在山中肆虐起来。
随着我们的深入,积雪越来越厚,山路也变得越来越难走。
当小队一路跋涉了十几公里之后,带队的老孙和王鹏飞站在山腰上向所有人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山洞,示意我们进洞休息。
当时还是由我和老猫在队伍的最后方压阵,老猫看了眼老孙,又看了眼神色显露着焦急的王鹏飞,对我说:“看样子前面就到山场子了。”
山场子就是伐木场,之前我就听王鹏飞说过,早年开发北大荒的时候,老林子里的很多区域都被规划成了伐木造田的场地,不过当年那个生产队只开发了其中一个就匆匆撤走了,而山场里那些老树再从被砍之后再没长出新树丫来,形成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空地。
老林子里,最危险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雪崩,另一个就是这样的空阔地。
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因为没有藏身的地方导致行踪完全暴露,瞬时就会被山精鬼魅盯上。
我问老猫碰到空阔地的时候他们一般怎么处理。
老猫说大概也就是祭拜一下山神或者根本不用在意,不过眼前这座老林子给他的感觉邪性得狠,恐怕要废一番手脚。
就在我和老猫说话的档口,小队很有次序地进了山洞。
照例还是老章点起火堆给大家取暖,老孙清点过人数之后来到我身边:“王鹏飞说,再往前走就是山场子。山里的几路小山神都不是轻易能应付的主,看样子得废点力气好好拜一拜了。”
拜,当然没问题,不过不是我拜他们,而是我找到他们,然后让他们拜我。
心里这么想,可当着这么多凡人的面我可不能这么说,冲老孙点了点头:“行啊,要不这么着吧,让大家现在这歇着,你和我去趟山里,拜拜山神。”
老孙却摇头:“还是你和桃舞去吧,我在这看着。”
竟然拒绝了!这不像老孙的性格啊,再说了,现在他窝在洞~穴里,就不怕幽闭恐惧症爆发么?
老孙好像是看出我心里有疑问,凑到我耳边说:“队里混进了别的东西,我的眼睛被李耳炼过,我留下,保险!”
我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混进了别的东西,什么意思?”
“就今天早上,”老孙低声说:“我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队伍里多了一个人,虽然当时看得不确切,不过我还以怀疑队里有其他东西混进来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老孙一脸的无奈。
我明白老孙的苦楚,因为身边的凡人太多,我们出门行~事必须将一身神通完全封住,不能说变得和凡人无异吧,但也差不到哪去。说实话,如果我们能保持正常的状态,别说是小队里混进了别的东西,就是三千里开外有母鸡下蛋,我们都能知道这颗蛋是什么颜色的,壳有多厚,斤两有多少。
要不然我特别不愿意接人间的案子呢,因为在这地界走动,感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憋屈。
我冲老孙点点头,叫上桃舞和王鹏飞一起去山场子“拜”山神。
刚开始桃舞见我要带着她出去,立刻流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可后来见王鹏飞也要跟着,瞬间又对王鹏飞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拉上王鹏飞的,可如果我不多带一个人,就怕贞洁不保。
越过山洞背靠的小山头,就是山场子的地界。
这片山场的面积算不上太大,也就是两个足球场大小,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偶尔能看见几棵被懒腰锯断的树干,估计在积雪的下方应该还有大量早年留下来的木桩。
桃舞对着空旷如野的山场看了一会,不禁皱起了眉头:“好重的死气。”
我虽然没有桃舞那样的望气本事,但刚来到山场的时候就没由来地感觉到一种阴森压抑的气息,说明这地方的确是个不祥之地。
这时候万个鹏飞在一旁说:“听我老爷爷说,当初生产队之所以火急火燎地撤了,是因为在一次伐木作业的时候,有两个建设兵在一棵老树里锯出了一个死人。老爷爷说,生产队走了之后的那天春天,他还特意到山场子看了一眼,就见空地中央的位置有一棵半人高的断树,树心位置有个能容纳一人的树洞,洞口边缘还有一些风干的血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山场中央的半棵树:“老爷爷提到的半身树,应该就是那棵。”
桃舞远远望着那棵树,片刻之后对我说:“那棵树还没死。”
我虽然辨认不出一棵树的死活,但我能隐约看见树身上带着一层淡淡的妖气,说明这棵树早已经修炼成精,不过至于它是如何在被锯断之后的近六十年时间里苟延残喘,我也不敢妄下结论。
桃舞从胸前解下青瓷递给我:“收了它的元神吧,这样,对它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我接过青瓷挂坠的时候,桃舞又说道:“狄江,你走到山场中央,稍微释放一些炁场。”
当初跟着鸿老板学艺的时候,我修的先天、混元、玄冥三门功课,桃舞学的是奇门遁甲和未央谱,两个人学的、练的完全不搭边,换句话说,我也不知道她让我释放炁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不过我也没多问,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山场中央,收了半身树的元神,然后稍稍释放出一丝混元炁场。
直到桃舞远远地冲我喊:“行了,回来吧。”我才收了炁场,乖乖回到她身边。
这时候我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就问桃舞是不是又什么新计划。
桃舞笑了笑说:“借你的炁场冲散一下附近的死气,等它们重新聚拢的时候,我就能找到这股死气的源头了。”
我点点头:“现在找到了吗,死气的源头在哪?”
桃舞却皱起了眉头:“一部分源自地下,三千米的地下。另一部分则来自九天中的第三重天:从天。”
听到桃舞的话,我也忍不住一阵惊讶:“九天之上的气场降到凡间来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桃舞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这股气场,应该是有大神通的人从九天召唤下来的,我记得上古的巫脉曾有一种巫术可以向九天借势。”
对,的确有这样一种巫术,当年的大禹的父亲鲧治水失败的时候,就有人建议他使用这种巫术从九天借势,但鲧却拒绝了。
据说,这种巫术在施术之前必须举行一个名为“拜血”的仪式,用现在的话说,这个仪式还有一个更直观的名字:活人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