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龙图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平日里不管干什么都非常严谨,如果事不属实,他也绝对不会没根没据地胡说。
但即便如此,对于他的话我还是有些怀疑。
作为一个生前久经宦海倾轧、得道之后三历天庭党争的老狐狸,包龙图从我的表情上就能知道我心中存有疑问,很自觉地为我解释道:“且不说当年记录常羊山一战的的那份卷宗之中并未明确记载刑天最后到底是死是活,连同其它涉及到这场战役的卷宗之中都是疑点重重。就在不久前,我还找到了一部名为“上古战神考录”的古卷。”
上古战神考录?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就听包龙图继续说道:“这一部古卷,记录了从盘古开天伊始到隋唐年间的一百位凡世战神,刑天排在蚩尤之后,被列为战神榜中第二人,而古卷中对他人生结局的描述却是‘自常羊山一役,其踪不可考’,也就是说,刑天当时并没有死,而是失踪了。更让我无法介怀的是,这部古卷的作者,就是姬轩辕。”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五百年前姬轩辕确实向我推荐过这本书,不过当时我正为一桩新案子发愁,一直没机会看,没想到这本书竟然就是他写的。
轩辕黄帝作为常羊山一战的最直接当事人,既然他亲口说了刑天没死,那刑天肯定还活着,可我当年确实是亲眼看见他用昆吾剑刺破了刑天的元神啊。
包龙图见我还是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笑着对我说:“狄老板,别多想了,南越闹僵尸原本就是我的案子,您就别费心了,当务之急,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案子吧。”
别自作多情了,我自己的事还理不清楚呢,哪还有功夫管你!
其实刚才听包龙图断言刑天没死的时候,我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赤脚道人的身份问题,毕竟老林子活祭的案也映射~出了当年的大巫葬天事件,而大巫葬天的事主,不就是刑天这小子?
如果赤脚道人真的是刑天,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估计是见我一直没什么反应,包龙图显得有些着急:“我说狄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葬天术的卷宗还给我啊,我有急用。”一边说着,包龙图朝我手中的竹简扬了扬下巴。
“你也别着急了,反正一个人看也是看,两个人看也是看,”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竹简慢慢展开:“一起研究研究吧。”
包龙图没反对,凑到我身后,双眼越过我的肩膀死死盯着竹简,好像他不这样盯着,竹简就会“嗖”的一下变没了似的。
展开竹简,就看到开篇第一行上写着:葬天大阵。
我早就知道葬天术是上古巫族的一种阵法,可看到这个“阵”字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我说过,我对阵法这东西向来没什么研究,因为我这人虽然常常自找麻烦可骨子里却又非常怕麻烦,而摆阵这门学问研究起来又格外需要耐心,同时也格外繁琐,以至于我对此格外抵触。
不过为了破案,我只能忍了,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我手中这支竹简看似短小,其中记载的内容却异常多,写在上面的文字比蚊子腿还小,即便是我,看起来也非常吃力。
不过这些文字中大多是一些注解,却只有很少一部分记录了葬天术如何施展,以及施展中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
若想成功摆出葬天大阵,至少需要三个条件:阴山、灵木、飞水。
阴山,就是阴气重的山地,这一点老林子完全符合。
灵木,顾名思义,就是含有灵气的树木,这种东西在老林子里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
飞水,这个词很矫情,说白了就是飞在天空中的水,比如雨、雪,老林子常年积雪,当然也不缺少飞水。
换言之,老林子的确是一块施展葬天术的宝地。
条件具备,再说布阵的几个步骤。
第一步是聚气,这一步在竹简中没有太详细的记载,只是说需要集齐戾、瘴、媚三种污浊气场。
这让我想起了老林子中央的狼、狐、蛇三仙墓。狼妖凶性嗜杀,对应了戾;蛇妖擅长用毒,对应了瘴;媚就不用说了,狐媚狐媚,狐仙就对应了媚。之前桃舞也说过,就是三仙墓堵住了老林子的生门,其目的,应该就是保持戾、瘴、媚三种气场不外泄。
第二步则是凝聚三种污浊气场,用灵木和先天血打通天路,冲破九天禁闭。
结合之前在老林子的见闻,我顿时就回想起了山场子中央的那颗半身树,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它还依然活着,这说明它体内的灵韵极其丰沛,历经六十年垂死挣扎都没有耗尽,“灵木”两个字,当之无愧。
至于先天血,竹简上有一段注解,说是“出生婴儿伴树而生,临死之前将小腹内一股精血涂抹在树身上,和树的灵韵相融合,就是先天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鹏飞应该说过,当年生产队进山伐木的时候,曾有两个建设兵在锯断那棵树的时候,发现树里还藏着一个活人,虽然不确定此人最后是死是活,但据王鹏飞说,生产队离开以后,八爷去山场子查看,确实在树身上见到了血迹。
而凝聚三种污浊气场,应该可以和百年前赤脚道人抓三仙封入地穴挂上钩。
到了第三步,就是活人祭天了。
在注解中,我几乎不费力气就找了这样一段文字:“当年上古巫族令二百勇士服毒,死后掏心挖肝,以灵根草木填之,涂以大大巫咒语祭告九天,九天显灵,得以借势。”
上次进山遇难的土夫子,也是两百人,也被挖空了内脏,而所谓的灵根草木,在另外一段注释中明确表明了就是草木烧成的灰,也就是土夫子尸体中填充的东西,至于文中所说的大巫咒语,应该就是尸体表皮涂画的那些图腾。
同时,文中说的很清楚,只要完成了这一步,就已经可以向九天借势了,而老林子之所以死气重,正是因为借势的结果。
不过在此之后,竹简上的注解信息就突然变得少了起来。
活人祭天之后的第四步,被称为“血祭秘葬”,原理是在大阵场中布置小气场,分裂借来的九天之势,这一步的最后关键是需要一正一邪两味阵引来成阵,成阵之后可以斗转星移,在阵中演化出小九天。
可竹简中并没有注解这一步应该如何实施,也没有说如何将九天之势割裂。
至于阴阳两味阵引以及小九天,文中也找不到任何解释。
只是在“血祭秘葬”这名词的旁边,注释着两个字:洞葬。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和包龙图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不知所以然的无奈。
血祭秘葬之后,还有最后一步:篡天。
这一步很简单,几乎不需要布阵者做什么,只需要将一个关键性的物品放置在阵眼的位置,则大阵终成。
而这个决定了葬天阵是否能在最后一刻成阵的关键,却是在很久以前就消失无踪的神器:九天神石。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九天神石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它也是当年女娲补天所用的补天石之一,虽为神器,可上面既没有灵韵也没有法力。
它默默地在九天之中镶嵌了数十万年,直到九天秩序从顶天柱被撞断的影响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九天神石才功成身退,从此坠入人间。
换言之,九天神石其实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踪,而是被所有人遗忘了,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终会退化成一块普通原石的时候,它却和葬天术结合在一起,以顽石之姿颠覆九天九泉,甚至逆转三界。
当我将竹简重新卷起来的时候,包龙图在我旁边叹了口气:“唉,当年女娲造五颗补天石,每颗石头可都长了一颗人心啊,九天神耗费数十万年保九天秩序不乱,终究却还是被人以往了,它又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我不想就这种看起来比较沉重的话题做过多的讨论,于是故意转移了包龙图的注意力:“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包龙图摇头:“没有,唉,关键是这支竹简上记录的信息并不完整,很多事情也没给出解释,就凭它,我也很难断定南越僵尸案和刑天之间到底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完了他又问我:“你呢,有没有新的发现?”
我也只能摇首以对:“我和你一样,没得到太多头绪。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就是我那个案子的事主,接下来就要开始分割九天之势了。”
听到我的话,包龙图也是一阵惊愕:“什么?都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狄老板,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回去盯着吧,万一让恶人得了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废话,这种事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可问题在于,那个不爱穿鞋的云中子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分割九天之势呢?如果我无法预测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似乎也就无法阻止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