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想想，老孙连天庭特供的大青龙都能买得起，买辆车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其实我就纳了闷了，就他那个破诊所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他这两年到底是怎么抄上的？

片刻之后，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我面前，老孙摇下车窗，朝着招了招手：“愣着干嘛，上来吧。”

看着银灰色的车身和从天而降的大雨浑然一体，我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想当年，他打电话问我借五块钱，就为了买包烟，每次我到他家吃饭，他因为穷，回回请我吃泡面，只有手头宽裕的时候才多花五毛钱买包辣菜撑撑场。

可这才过了多久啊，我还骑着那辆快散架、连车撑子都没有小电瓶车，可这货竟然开上幻影了！

我知道，凡间有句老话叫“人比人气死人”，我和老孙都不是人，可我还是差点被他给气死。

老孙估计是见我半天没反应，又催促道：“你到底上不上车？”

我说：“我是去查案的，又不是把妹。你开着这么辆豪车是不是太招摇了点？”

老孙白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见老子不招摇了，甭废话，赶紧上车！”

一边说着话，老孙推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我也没说什么，很不情愿地上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老孙车里有一股异常浓烈的酸味，弄得我心里都跟着酸溜溜的。

因为雨天的关系，城际公路上没几辆车，老孙打了鸡血似的，一路把油门踩到底，在雨中狂飙。

途中我看了眼速度表，发现指针一直在250附近晃荡。

关键老孙开车不但速度快，而且一点也不稳，十公里不到的路程，他有两次差点一头扎进路旁绿化带。

下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胃都快翻出来了，靠在电线杆上猛喘粗气。

老孙锁上车门，拍着我的肩膀特不要脸地说：“怎么样，哥这车的性能是不是特牛？”

显摆什么显摆，你不就是有钱吗，有钱了不起啊，有完没完！

我心里暗骂着老孙，嘴上却故意没接他的话茬，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天桥问他：“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里就是贾晓强口中的城南小天桥，据说在两个月前，有两个拾荒者在桥下路过，偶然发现路边躺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张填充了稻草的人皮。

而且那张人皮上还带着一丝体温，人皮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切口，上面还有没来得及凝固的血。

其中一个拾荒者被当场吓丢了魂魄，高烧不退，没几天就死了。

剩下的一个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听说如今已经神志不清，被关进了神经病医院。

再后来，当地警方介入了这个案子，同时尽最大可能封锁了消息，至于他们是如何调查案情，调查到了什么程度，就没人知道了。

老孙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死气非常重，在桥洞下的水洼上还有黑气盘踞。看样子，曾有人在这地方做过法。”

小天桥的案子发生在两个月前，天桥下就算有死气也早就该散了，为何时至今日还在水洼上方盘踞？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来到天桥下，仔细查看着周围的地势。

小城地处西南，常年潮~湿，外加地势封闭气流不畅，很容易让瘴气沉积。

按道理说，这里原本是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可之前老张给我的那份文件上提到过，说在西汉早期，有一个叫严君平的人曾来过这里，按照九宫星辰的星位摆出一个化气阵，让当地的瘴气得以流通。

后来历朝历代在这里建城，虽然无人指点，但每一任设计者都不约而同地按照星位来设计城市的格局，即便是历经几次大的历史变动之后，这个格局至今没有被改变过，似乎在严君平之后，小城的建筑格局就开始遵循某种定数。

小天桥所处的位置对应了贪狼星的星位，在九宫星辰中，贪狼星，是藏污纳垢的一颗凶星！

几乎整个城市的阴煞之气，都集中在天桥的底部，而设计者之所以在这里搭建一座天桥，冥冥之中也是为了避开这股阴煞。

城市的地势结构从整体上来说，原本应该是南高北低，可这里的地势却异常低洼，而位于天桥正下方的小水洼，又将这种低洼地势产生了凶煞气场放大了整整一倍。

老孙也在附近仔细观察着，没一会就摇起了头。

我问他发现什么没有。

老孙皱起了眉头：“这地方不只是死气重得离谱，还夹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

我朝他点了点头：“有怨气是正常的，如果我没猜错得话，几个降头师在桥下炼了一只小鬼。。”

听到我的话，老孙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就笑了：“嗨，差点给忘了，你也算是降头的祖师爷之一啊。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种祖师，想来徒子徒孙也好不到哪去。”

“少扯，”我白了老孙一眼：“我什么时候教人炼小鬼了？行了，懒得跟你啰嗦，定海神针带了吗？”

老孙点点头：“带了，怎么了？”

我朝水洼努了努嘴：“把它砸开，小鬼就在下面！”

老孙又一点头，从耳朵里取出定海真神就朝小水洼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来问我：“不是，凭什么我砸呀？你自己不会动手？”

我说：“小鬼原本应该在半个小时之后出世，现在是强行开棺，必须由煞气重的人来开，不然小鬼出世的时候怨气会非常重，虽然对你我没半点影响，可万一控制不好导致怨气扩散，哪天老张追究下来事情就麻烦了。”

老孙点点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是在蒙我呢？”

“我蒙你干什么？赶紧的吧，后面还有两个案子呢。”我一边催促着，一边用余光偷瞄老孙的反应。

好在老孙也没再说什么，将定海神针顶~住水洼低端，然后猛一用力。

噗——

顿时有一股腥臭无比的黑水从水洼中喷涌而出，老孙没来及躲，当场狗血淋头。

随着黑水一起从水洼中~出来的，还有一具无皮女尸，此时她浑身的肌肉已经被黑水腐蚀，泛着乌黑的油光，同时散发着一股又酸又丑的腥臊味。

老孙狠狠瞪着我：“你早就知道会喷黑水！大~爷的，竟然敢阴老子！”

见老孙一副想和我撸膀子干架的架势，我连忙朝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估计是因为我的反应完全超出了老孙的预料，老孙又愣了一下，然后就闭上了嘴。

这时候，原本已经死透的女尸突然“嗷——”一声怪叫，在地上剧烈抽~搐起来。

一切迹象都表明，降头师确实是在这里炼过小鬼，而且用的手段相当古老，如果我没记错的，这种手法应该是三百年前的一个养鬼人发明的，名叫黑水尸棺。

老孙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卧~槽，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诈尸了？这什么巫术啊，怎么这么邪性。”

我朝老孙摆了摆手：“放心吧，她临死前三魂七魄全散了，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

老孙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了一些：“哦，是这样啊。可看她这样，明明就是又活了呀。”

“这是附身灵，”我对老孙解释道：“降头术其实就是请附身灵的巫术。女人死了以后，降头师在她身上种下了一个怨灵，这种怨灵很弱，如今见了光，很快就会嗝屁。不过一旦它灰飞烟灭，小鬼也就出世了。”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女尸的小腹中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

原本应该清澈无比的笑声，此刻却变得异常嘶哑和阴森，冰冷刺骨中带着无尽的怨气。

老孙朝我看了一眼，我也只能朝他叹口气，摇摇头。

婴儿未出生就被炼成了小鬼，天性中只剩下怨恨，已经彻底没救了。

笑声停止之后，一个脑袋硕大的婴儿从女尸小腹中钻了出来，紫色的血管像老树根一样盘踞在它的脖子上和绿色的头顶上，他的眼睛中黑漆漆的完全没有眼白，可除此之外，婴儿的长相却没有如我想象中那么狰狞，相反，它的样子很乖巧，脸色很平静，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女尸。

看着眼前的婴儿，老孙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自从跟唐老板在西天路上走了一遭以后，老孙这家伙尽得唐老板真传，也变得婆婆妈妈的。

但我很清楚，婴儿此时越是平静，它发疯的时候就会越加难以控制。

看样子，老孙是指望不上了。我不由叹了口气，然后朝婴儿走了过去。

噗通！

就在我还差一步就来到婴儿身边的时候，水洼中又传来一声闷响，我随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个陈旧的白色皮包从黑水中涌了出来。

这个皮包的款式……怎么这么眼熟呢？

不对，不只是款式，这只皮包，就是王向民画在地下室墙壁上的那一个！

一边这么想着，我又看向了地上的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