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阎这个人向来不怎么体恤下属，白老板他们都很怕他，估计是没见到我交不了差，就一直没敢回去。

我把白老板面前的那瓶水拧开，让他赶紧喝，说再放一会就不凉了。白老板显然没什么胃口，他抿了一小口，接着对我说：“三天前地府里收了一群游魂，数量将近十万呢。这些游魂全都残缺不全，一看就是临死的时候被吓丢了魂。狄老板，你还是跟我走一遭吧，你不去我和老黑交不了差啊。”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看起来地府里发生的事情也和黑水事件有关。我也没端着，点了点头，然后挺不情愿地跟随白老板黑和老板来到地府。

老阎这人从头到脚偷着一股鸡贼味，还老坑我，我一点不想见他。不过他今天好像特别想见我，还拿出他珍藏好几百年舍不得喝的龙井招待我，老阎平时很抠门，这次下血本请我喝茶肯定没好事。

喝茶的时候老阎一直天南海北地跟我瞎扯，说什么物价飞涨，老张那边一千多年了没给他涨过工资云云，我一直没接茬，一杯又一杯地喝茶。

估计老阎是看我喝茶喝太猛觉得肉疼，就让鬼差强行收了茶具，带我去看那十万个个游魂。

十万游魂，在阎罗殿外站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他们都还保持着死前那一刻的状态，瞳孔凝固、手指弯曲，一看就是被吓死的。

我抱着手站在鬼衙的台阶上看着那些游魂，忍不住头皮发麻。

打我小的时候开始，能将人活活吓死的除了妖就是鬼，不过妖喜欢戏弄人，但通常不会去故意吓人，因为它们自己本身胆子就不大，我曾经就见过一个胆小的山魅躲在夜路上吓唬人，结果有天晚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以为是见到鬼，搞得心脏~病突发当天晚上就嗝屁了。

十万人被活活吓死，肯定不是那些妖孽干的，不是妖就是鬼。能吓死人的鬼，只能是恶灵或者恶鬼，不过恶灵一般不会去故意吓唬人，因为这种东西本身的智商就基本接近负数。恶灵化鬼，才是恶鬼，恶鬼不受轮回制约，拥有一定的智商，他们心中欲望遮天，以屠人为乐。不过如果是恶鬼，黑老板白老板他们就对付了，犯不着请我出手。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凶神索命，凶神不是真正的神，是成魔的恶鬼。恶鬼想要成魔，千难万难，要么是在五鬼聚阴之地修炼千年，要么就是有高人指点。现在人界到处是混凝土丛林，到处都是人，五鬼聚阴之地早就不存在了。恶鬼成魔、凶神索命，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而且这个所谓的高人，至少是元老板这个级别的。话句话说肯定不是杨戬干的。

不过有件事被老孙说中了，我们遇上了之前从没对付过的东西，或者说是一股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凶恶势力。

老阎见我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憋不住问我：“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

我白了他一眼：“光看有个鸟用，真凶又不会自己跳出来。”

老阎撇了撇嘴：“唉，眼看这案子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了，老狄，我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必须尽快破案。”

我擦，合着负责这件案子的人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见我不接茬，老阎就兜不住了，当时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一脸鸡贼地问我什么时候能破案。

我说这个没法保证，老阎求我尽快破案，这些游魂一个个残缺不全阴司没法判，他也没办法跟老张交代。

我说：“你和老张向来不都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么，他那么多黑历史攥在你手里，还能把你怎么着了？”

老阎一脸苦大愁深的表情：“唉，什么关系好关系硬都是屁话，人老张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再说老张也不容易啊，天庭那头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别忘了还有个西王母呢。”

对了，老阎他们的直属领导应该不是老张，而是西王母，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西王母挺温柔娴淑的一女人，为什么老阎和老张这么怕她。

提到西王母，我才想起这次回九泉公路是干什么来了：“老阎，帮我查个人。”

“谁啊？”

“刘贵妇，你查查生死簿，看看这人是死是活。”

老阎屁颠屁颠地走了，没多久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他怀里抱着生死簿，一脸的阴沉：“查到了，确实有这么个人，本来能活到六十多岁，今天上午却不知原因地死了。”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死因？”

“你自己看吧。”老阎一边将生死簿塞进我怀里，一边朝黑老板使了个眼色。

我翻开生死簿，确实看到了刘贵妇的名字上打着一个硕大的红叉，但在死因一栏里，只有几个模糊的字迹，无法分辨到底写了什么，那些字迹就好像被人用抹布拼命擦过一样。

黑老板很识相地出去了一趟，很快带回了刘贵妇的魂魄，三魂七魄也散得差不多了，死前症状和那十万个游魂一样。

我和老阎面面相觑，老阎狂躁地抓了把胡子，面带犹豫地对我说：“看来黑水事件的真凶有大神通，竟然能篡改生死簿。”

“不过他的能力有限，”我点了点头：“看起来修改生死簿对他来说也不算一件很轻松的事，他修改生死簿，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做法的。这一次我们查生死簿查得及时，他只消除了死因还没来得及消除其他信息，所以……不会是你们地府出了内鬼吧？”

老阎说屁，地府里除了他没人能有能耐改生死簿，说完盯着我，说有这种神通的人放眼三界没几个，说不会是我~干的吧。

我白他一眼：“鬼扯呢，我要想改生死簿直接整本给你消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劲。你怎么不说是老孙干的呢？”

听到老孙这两个字，老阎打了个寒战，不说话了。

离开地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打算晚上在家呆着，明天再去找老孙。当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干的这件事，想来想去，能把恶鬼点化成凶神的除了东天的那几位大拿没别人，心里烦得要命。

若论东天至高神，就三个人，元老板、经老板和李老板，说白了也就是三清。

他们三个和黑水事件绝对没有任何牵扯，绝对，绝对，绝对没有。

可除了他们，还有谁有点化凶神的能耐？

整整一夜，我翻来覆去也理不出任何头绪。

早上起来喂淘淘的时候，我发现淘淘的头变得格外大，顿时有一种不想的预感，叫了两声闹闹，没人回答。我把掰开淘淘的嘴，闹闹一脸惊恐地爬了出来，缩在角落里用余光看着淘淘发抖。

天杀的老阎，我离开这几天肯定没管淘淘，把我家淘淘饿成这样了！

我也没废话，直接把淘淘和闹闹送到了地府，老阎看到淘淘的时候脸色白得跟纸似的，我没心情理他，让他照顾好淘淘，骑着我的电瓶车回到老孙家。

看老孙那样，又是刚下手术台，我盯着他一副哭丧似表情，就忍不住问他：“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德行？”

老孙很勉强地冲我笑笑：“唉，别提了，刚才那个病号临走前非要送我一箱酱牛肉，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收。”

我见他笑得一脸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吧你，前两天你还偷啃猪蹄来着。”

老孙憋红一张老脸：“那不一样，那天是我在家偷吃，没人看见，今天是别人送礼，万一被举报就麻烦了……对了，你这次去去地府有收获没？”

我知道老孙在转移话题，没好意思揭穿他，说刘贵妇死了，生死簿被篡改过，隐藏了死因，说完了叹了口气：“唉，老孙你别瞒我了，生死簿是不是你改的。”

老孙当时就恼了：“放屁！老子要想改生死簿，直接拿着判官笔在上面画圈圈叉叉！”

这种事他年轻的时候就干过一次。

我知道生死簿不是他改的，这货自从被释老板胖揍一顿之后就变得有点外强中干，谅他也不敢干这种事。这种事再讨论下去也没意思，我就问他王向民怎么样了。

“好多了。”老孙说：“发疯的频率没以前那么高了，就是一天到晚在墙上乱涂乱画。”

我也松了口气：“看来那张招魂符起作用了。”

老孙有些郁闷：“现在世道变了，这要放在一千年前，老子直接把他的散魂扯回来，强塞也给他塞回肚子里。”

我看到老孙一边说话一边露出胳膊上茂盛的毛发，用另一只手把上面的汗拧下来，然后我就变得比他还郁闷。

现在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断了，我和老孙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半死不活的王向民身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结果啊，真是要了老命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没有人失踪，我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暴露了。

事情变得完全没有头绪，我只能每天按时去咖啡屋喝咖啡，怀着无比侥幸的心理期盼着会有可疑的事发生。

中午太热，加上我最近在追的剧每天中午才播，所以这段时间我只有晚上才会去，午夜时分，阴气最重，魑魅魍魉也容易在这个时候行动。

这段时间里，我发现肖扬每天上班都会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虽然工作的时候必须穿工作装，但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出奇地有气质。店里的女顾客都说他特别帅，我觉得他有重大嫌疑。

今天我还是坐在角落的那个位置，这个位置平时没人坐，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一样。自从我向路老板提过意见之后，现在咖啡厅里也有了八卦小报，我就这么一边看着八卦小报，一边喝着摩卡，偶尔朝肖扬瞥上两眼。

摩卡快喝完的时候，一个女人将皮包扔在我的桌子上，笑着问我：“我可以坐在这吗？”

我礼貌地点了点头，将占据了大半张桌子的报纸塞回报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