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洁的金丝锁还死死套在罗中续的脖子上,严小天……算了,还是叫他老猫吧,他过度早熟的外表和他那个有些蠢的名字实在太不搭界了。
老猫站起身,风轻云淡地解开罗中续身上的丝线,将它们团成一团递给郑洁。
整个过程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那条丝线在罗中续的脖子和手臂上毫无规则地缠成了一个死结,加之其极度锋利,可老猫却毫不费力地解开了它,他的手指在丝线上轻轻滑过,丝线就莫名其妙地从罗中续身上滑脱了下来,没有任何阻力、如行云流水。
怪不得老张过去总跟我说什么“高手在民间”,过去我一直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今天我才算是明白了。
说真的,论精妙,老猫他们的手艺绝对比不上修道之人讲究的“大道无疆,万法自然”,可他们这一手绝活却胜在一个“奇”字上,就连我都无法看穿里面的门道。
郑洁收了金丝锁,老猫又拿出一个青铜小盒子,用指甲盖从里面蒯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抹在罗中续的伤口上。
罗中续为人高傲得很,可在老猫面前却乖巧得像只猫崽子一样,我能看的出来,那些粉末对于伤口来说应该是有着很强的刺激性的,罗中续此时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忍着痛,毕恭毕敬地对老猫拱拱手:“谢谢。”
老猫看了罗中续一眼,没做任何回应。
片刻之后,罗中续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更淡了,说明他的伤口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
老猫这才笑呵呵地对我说:“东家,你看咱们人也来了,手艺也秀了,现在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我也冲他笑了笑:“还用我说么,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听到我的话,老猫顿时流露出一丝惊讶,但这种惊讶在他脸上却转瞬即逝,他依然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东家说笑了,您雇我们来的时候只说是倒斗,却从未提起过倒的是什么斗,盗的是哪家墓。”
我用手指敲打着手里的茶杯,盯着老猫的脖子说:“老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不是佛教信徒吧?”
老猫朝自己脖子上的观音吊坠看了一眼,而后朝我拱了拱手:“东家好眼力!”
“不只是老猫,”我环顾了一圈,对在场的所有土夫子们说:“还有你们,既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宗教门徒,可这一次来,每个人都佩戴了护身符,最关键的事这些护符全都是开过光的,开光时间全都不超过三天。所以很显然,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次要倒的斗是什么斗,要盗的墓是什么墓,也知道这座墓凶险、邪性,另外,在来这之前,你们私下见过面,之后还一起到普照寺请了护符。”
说白了,带护符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一群人全都带了同一个寺院、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和尚开过光的护符,那就大大的有问题了。
不过他们这么做我也理解,土夫子也是人,他们也怕死。说真的,如果不是老孙开出了天价雇佣金,这些人恐怕根本就不敢来。
老猫愣了一下,而后讪讪笑了笑,没再说话,其他人则是用一种类似于惊恐的目光看着我。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老孙在一旁故意岔开了话题:“哎,老猫,其实我刚才就奇怪,你是怎么看出他就是老板的?”一边说着,他还朝我这边指了指。
老猫又露出了那种不深不浅的笑容:“说起来,我也是猜的。从进门开始,我就发现这小小的屋子里有这么三个人,两男一女,不但仪容非凡,身上还带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独特气质,而这里面最让我看不透的,就是这一位。”说着,他也朝我这边指了指。
很显然,老猫口中的两男一女就是我、老孙和桃舞。
这时桃舞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问老猫:“他你看不透,那我们你就能看得透了么?”
“也算不上看透吧,”老猫摇了摇头,对桃舞说:“就比如您吧,人长得漂亮,看着也挺可人的,可我第一眼看见您的时候,却像是见到了某种从没见过的凶猛野兽,背后的寒毛都倒立起来了。呵呵,说起来惭愧,想我老猫也是十几年刀尖舔血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您的时候就是忍不住害怕。”
在这里我必须给老猫点一万个赞,说真的,有时候我见到桃舞也会有这种寒毛倒立的感觉,尤其是我跟桃舞独处的时候。
这时老猫又将视线转向了老孙:“这位先生,应该也是这次的雇主之一,我老猫也算是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您身上那种仿若能和苍天比肩的气势,恐怕就是古时候的那些帝王将相,也没有您这样的傲气和霸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总觉得你身上有种猢狲气,所以您虽然也是雇主之一,可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老板。”
听老猫说前半段的时候,老孙的表情要多傲气有多傲气,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的脸色就变得跟西红柿似的,我说的是半生半熟的那种,红里掺着绿。
估计如果不是顾忌人多,老孙现在就能跳起来吼:“猴子怎么了?我是猴子我骄傲,管你鸟事,你这是种族歧视!”
当年我和老孙一起探讨进化论的时候,老孙就是这么冲我嚷嚷的,一个字不差。
最后,老猫才把视线转到我身上,说:“只有东家让我完全看不出深浅,我既感觉不到您的气场,也看不出您到底是干什么的。您坐在这,就像是一团迷雾……唉,我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很混乱,根本没法描述。”
不得不说,老猫的眼光绝对是我毕生所见的凡人中最毒辣的。
他既能感受到桃舞身上的凶煞之气,也能隐约看出老孙的真身,还能发觉我身上的混沌炁场。
我隐隐有种感觉,如果郭嘉至今还活着,对于他来说,老猫也将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听老猫说完这番话之后,在座的另外几个土夫子在看老猫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崇敬。
之后桃舞让人端上了酒菜,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虽然我和老孙之前或多或少调查过天墓的情况,不过在盗墓这件事上老猫他们才是行家,很多事情还是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老猫说,如今大雪封山,老林子里的路很难走,而且在这个季节进山很容易碰上山神,最好能找一个当地的向导带路。
他所谓的山神,其实就是在老林子里霸占一方的地仙,比如修炼成精的狐狸或者狼狈。
对于老猫的提议,我很认同但不能赞同,毕竟这次进山是有着很大危险的,带着一个家底清净的凡人进山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这种话又不能直说,我只能委婉地提醒老猫:“咱们这次进山毕竟是为了倒斗,最好不要把无关紧要的人掺和进来。”
老猫点点头:“这么说也对,要不然这样吧,咱么进山之前最好先到山口附近的村子摸~摸底,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向导那是再好不过,如果找不到,多少也能打探点消息。”
这时候罗中续忍不住插了句嘴:“在咱们前面不是已经有九队人进山了吗,就算有向导,估计也被他们请走了吧?”
一旁的刘辉摇了摇头:“也未必,在这一代对老林子最熟悉的,不是早年的猎户就是伐木的樵夫,再不然,就是守墓一派的监理人,前两种人他们能请得动,但监理人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监理人是干什么的?”我问刘辉。
刘辉顿了一顿,说道:“说白了,其实就是监管古墓的人,像天墓这么奇怪的墓穴,附近肯定会有监理人看管。说起来,守墓一脉虽然也算是我们鬼手一脉的分支,但他们护斗不倒斗,和天下所有土夫子都是死对头,除非是有大神通的人去请,不然极难将他们请出山。”
老猫点上一根烟,说道:“嗯,监理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呵呵,不过既然是鬼手一脉的分支,那也就说得通了。”
毕竟鬼手一脉向来神秘得很,就连老张给出的那份档案里都没有任何相关的描述。
不过刘辉在听到老猫的话以后脸色就变得有些尴尬。
我想,他今天把监理人的事情说出来,应该已经泄露了门中不传之秘,这也说明了老孙给的雇佣金真的非常高,为了能拿到事成之后的另一半佣金,刘辉甚至甘冒泄密的风险。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老孙问了一句:“你们鬼手一脉的祖师爷是谁啊?”
刘辉犹豫了一会,才回应道:“是……是伍大夫,伍员。”
伍员,就是伍子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早年升天以后就入了李耳门下,现在是太一阁的仙官,嗯,老孙好像跟他还挺熟的。
哎呀,多认识几个人就是好啊,多个人多条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