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也是咖啡厅的午夜常客,每次她来的时候都坐在和我斜对面的一个位置上,已经和我眉来眼去了一个月。不过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路老板叫她小范。
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做皮肉生意的,心里还可惜这么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后来才发现不是,小范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开,最大的爱好是跟我眉来眼去,最讨厌的是店里那些古玩贩子。
我朝她常坐的位置瞄了一眼,已经有人了,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时遇见的那个老绅士,他还是像上次一样抱着一大杯草莓圣代慢慢品尝,看起来他对这种甜腻到无以复加的东西有着非常执着的喜好。
我将喝空的咖啡杯放在一边,冲小范笑了笑:“想喝什么,我请。”
小范是个很有礼貌的姑娘,还之一笑:“那怎么好意思呢。”
我没有回应她,而是朝路老板招了招手:“两杯摩卡。”
小范没有拒绝,礼貌地说“谢谢”。两杯摩卡都是为她点的,她每次到这家店来都会点两杯摩卡,喝完其中一杯之后就会离开,剩下那杯通常都是被我喝了,反正浪费了也怪可惜的。
小范很优雅地跟我聊天,我们在追同一个电视剧,在看同样的书,她说话的时候会斟酌每一个字,很有教养,但也很容易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不过我知道,她对我怀有某种特殊的兴趣,从她布满桃花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凌晨零点半,小范像往常一样在这个时间离开咖啡厅,临走前留下了她的电话和住址,说现在她一个人住。
然后我就不淡定了,一个人住?什么意思?
这是要和我双修的节奏啊!
不过突然想起来桃舞目前也在这个城市,而且她那家店离小范住的地方不远,我就踌躇起来,看来还是出去开房比较安全,正好现在手里宽裕,老孙借给我的钱还没用完。
就在我拿着地图仔细查找离青椒炒肉最远的宾馆是哪家的时候,对面座位上又坐了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是那个老绅士,他正一脸阴沉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干嘛呀?见鬼了?”
老绅士没接茬,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我面前,我拿过来一看:平易,大华夏玄学研究中心主~席。
这老家伙是个道家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身上有那么点仙风道骨,不过这种感觉很微弱,应该是那种没接触过正规道统,靠着几部易经残本胡乱修修炼的散修,说白了就是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道行的凡人。
这种人在凡间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多,像除妖捉鬼那种事根本做不了,平时没事给人算个命起个名什么的,反正算命肯定不准,起名绝对胡来。这种人我见多了,真本事没有,就会吹牛逼,你要拿他当回事他就说自己是什么真仙投胎,你要敢说他瞎扯他就能撸膀子跟你干架,如果你一不小心揭了他的老底说他算命不准,那跟杀了他亲爹没什么两样,记仇记你一辈子。
真正有道行的人,绝对不会跟你聊什么玄学道统,那是泄露天机,逆天道。
我心里一阵恶心,忽悠谁不好,竟然忽悠到我头上来了,所以我当场就把平易的名片撕了,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老绅士,不对,应该叫他老神棍平易,他也不管我是不是对他怀有敌意,一把抓~住我的手:“小伙子,你最近有血光之灾啊!”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血你大~爷!”
老东西抓着我的手不放:“小伙子,你还别不信。刚才那个女人,你是绝对不能碰的。她……她不是人。”最后半句话,老东西几乎是趴在我的耳朵上说的。
废话!你都看出来她不是人,我还看不出来?人小范不就是个狐妖吗,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再说了,她如果不是狐狸精,我还真看不上她。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老东西能看出小范的真身,说明还有点能耐,于是不说话,等着看他接下来怎么折腾。
见我不说话,老东西估计是觉得我不信,就马不停蹄地继续朝我喷唾沫星子:“小伙子,你是肉~眼凡胎,看不出来,可我看她身上有一股狐臊之气,凝而不散,定然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碧眼狐狸。”
哟呵,还真被他看出来了。
我心里有点惊讶,看这老东西身上的炁场不咋地,眼光倒是毒辣得狠,心想他可能之前专门练过,也没太在意。
不过我还是没说话,不是不想,是老东西话太多我插不上嘴,他越说越激动:“小伙子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哎,你知道前段时间城隍庙那边闹鼠妖的事吧?最后还是我做了一场法事,不信你可以去问啊,城隍庙那边的人都知道。”我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常常会用手帕擦一下嘴。
我端起小范剩下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简短地插上一句嘴:“后来呢,鼠妖捉住了吗?”
老东西叹了口气:“唉,道家沉沦了啊。我也算是我们这一脉最顶尖的,可还是没抓~住那只鼠妖。想当年我太师叔据说降服过一条两千年的蛇妖,到了我这一代……唉,沉沦了,沉沦了啊。”
我没忍心告诉他妖界和人界合并的事,现在千年老妖这种东西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看看表,已经不早了,今天我还约了老孙出去上通宵,没心情继续听平易跟我瞎扯,买了单就准备回家。
可我刚出了咖啡屋大门,刚骑上电瓶车的时候,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然跟了出来,他挡在我面前,抓着我的车把:“小伙子,你可绝对不能和那个女人再有牵扯了呀。”
我被他弄得心烦,说以后不见小范就是了,然后让他闪开,我要回家。
就见老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于平安符的东西,说:“你不去找她,她未必就不会来找你。那妖孽修为很高,我不是她的对手。这个符你拿着,不一定有用,但至少能保个平安。”说完将平安符放我车筐里,摇着头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道家沉沦,道家沉沦了。”
有病吧!我心里骂了一句,转头就把车筐里的东西扔了。
晚上我和老孙一起上通宵的时候,聊起了晚上发生的事,老孙说现在和人类混居的妖怪虽然多,但极少会出现在凡人面前现原形的,说城隍面闹鼠妖的事不一定是偶然,说不定和黑水事件有什么联系,建议我去看看。
我说:“你怎么不去?”
老孙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沙明天搬家,我得过去一趟。”
老沙,说白了就是沙悟净,我发现老孙提到他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副特别失落的表情,就跟人老沙欠他几百吊钱似的。
其实我也知道,这些年,每当老孙提到老沙、老猪他们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这厮在世上活了千多年了,大风大浪也算是经历无数,这些年他越来越喜欢旧事重提,每次我都笑他装成熟,每次他都摆出一副特别高大上的气势跟我说:“有文化么你,我这叫朝花夕拾!”
其实我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老孙真的老了,他的生命可以与天地同寿,但他的心和凡人一样,也会变老。
按照老孙这些年的心理变化,我私底下把他的整个人生分成了几个阶段,他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到菩提老祖那学艺之前是婴幼儿阶段,在菩提老祖那的时候相当于上小学,大闹天宫那段属于小学二年级辍学,被老牛他们拉着混起了社会,然后在五行山下思考了五百年人生之后,老孙就正式踏入了他的初中生涯,也就是随着唐老板取经的那段生涯,其实取经就像中考一样,老孙在这段时间很尽心,最后考进了西天中学,还成了什么斗战胜佛,这段时间算是他的高中阶段。
在西天待了几年之后,老孙渐渐发现那里的生活并不适合他,没几年就私自下界,开始他游手好闲的大学生涯。
我记得当时释老板问过他,问他为什么好好的斗战胜佛不做,非要混迹在凡人的世界里,老孙当时很简短地回了一句:“红尘炼心。”从那以后释老板再也没管过他。
我也不清楚老孙说的“红尘炼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老孙进入大学阶段以后,就一直没再毕业。
对了,我刚说到了沙悟净,在我看来,他应该算是老孙的初中同学,比老孙矮两级,所以一直管老孙叫大师兄。这货有个不良嗜好,就是搬家,心情好的时候一个月搬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天天搬。
每次老沙搬家,老孙肯定会去帮忙,别看老孙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真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不多,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老沙、老猪和唐老板他们,其实老张应该也算一个,别看他平时和老孙平时闹得很凶,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很不错,这应该是多年打出来的交情。
对每一个朋友,老孙都特别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一晚上通宵之后,我的心里却感觉格外郁闷。
第二天一早,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来到了城隍庙。
八月初是人间最热的季节,我随身带着扇子,一边摇一边来到了城隍庙外的老江北火烧铺。
之前我给老阎打过电话,让他查查城隍庙附近有没有长住的鼠妖,他说有一个,就在城隍庙外开了一家名为“老江北”的火烧铺,他的名字很特别,叫贾晓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