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阴历七月十五还有一段时间,我和老孙奔走于天庭和地府之间,为即将来临的审判做着准备。
经历了连续几天的折腾,我和老孙都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这种疲惫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心理。
不过还好,在我和老孙的努力下,天庭和地府都尽其所能地为我们提供了帮助。
在老阎的威逼利诱下,肖扬成了我们的人,不过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照例勾引勾引漂亮的女顾客。小范和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每天凌晨时分到老巷子咖啡屋眉来眼去。
老张买通了一家报社,大肆刊登老巷子咖啡屋的闹鬼传闻,为了这事,路老板还和那家报社闹起了官司。
这是我的计策,一边做出一副平静的姿态,一边让老巷子咖啡屋变成舆论的焦点,在此期间路霜一直没有出现。
七月十五,鬼气大盛,我换上了从老阎那里抢来的判官服,桃舞精挑细选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挽着我的胳膊走在阴风习习的老巷子里,老孙穿着他当年和老张干仗时穿的那身黄金锁子甲,领着淘淘和闹闹走在我们身后。
憋了好几年,我们终于又能过把临堂审判的瘾了,当然要弄得隆重一点。
桃舞他们几个都是一脸兴奋加期待的表情,可我和老孙一点高兴不起来。
见我一直阴着张脸,桃舞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腰:“怎么了?你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我叹口气:“唉,兴致高才有鬼了。”
老孙也回过头来打量了我一会,然后皱着眉头说:“不像你啊,过去每到了堂审这一环你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今天怎么就没兴致了呢?”
我还是叹口气:“我估计,今天黑水的祸首不一定能出现,这案子很有可能变成一个无头案。”
听我这么一说,桃舞也陷入了沉默。
今天就开启堂审,说实话有些过于仓促了,可黑水事件已经到了一个极其观点的节点上,如果我们再不出手阻止,事情将会变得比现在麻烦一万倍。
但我们也知道,在七月十五那天,操控大阵的人将会是路霜,她将作为黑水主谋的挡箭牌出现在我们面前。
换句话说,黑水事件的背后主使也许不会出现。
我们有把握让黑水计划在最后关头破产,却没有把我抓~住制定这个计划的人。
还有,当地关于三生石的谣传究竟是怎么来的,是什么人传出来的,至今都没有定论。
现在我只能把期望都寄托在路霜身上,盼着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一直思索着到底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做出这样的事情,但越是思索,就越是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和我预想的一样,阵眼就在老巷子咖啡屋,午夜两点钟,黑风肆虐,在老巷子咖啡屋的楼顶上方,一股死气盘踞而成的黑云扶摇而上,直冲紫微星。
杨戬和包龙图一早带着天兵鬼卒封锁了通向老巷子咖啡屋的几条马路。
不入轮回,汝为判官。驭鬼提冤,坚壁清野。
这十六个字是当年处理薛老板那件案子的时候鸿老板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了,鸿老板一直不知去向,不过他说的话,我还牢牢记在心里。
咖啡厅的门半掩着,老孙一马当先地推门进去,淘淘和闹闹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我和桃舞走在最后。
刚一进咖啡厅,周围就立刻凝聚起一阵浓重的雾气,其中夹带着强烈到无以复加的阴寒怨气。
我和桃舞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的笑意。
像这种无聊的小技巧吓唬吓唬凡人还行,对我和桃舞这种经常到地府骗老阎茶喝的人来说,跟炒菜的时候多加了一勺盐没什么两样。
我背着手站在咖啡厅最中央的地方,环视这段时间我常常光顾的这家小店,还是一样的格局一样的风景,不同的是今天晚上,将有一颗被怨恨腐蚀的灵魂在这里陨落。
每次经手这些无比麻烦的案子时,我都会隐约向往这样的时刻,但每当这个时刻到来的时候,我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难过。
再恶毒的灵魂,也曾经作为一条生命出现在天地间的芸芸众生之间,它们因为自己无法违逆的宿命从善变恶,却又要因为另一种宿命永远消失。
对此,我们都很无奈。因果循环,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即便你这一世种了善因却得了不那么善的果,也是前世因后世果,永远无法超脱因果的轮回。就连我们这些托生于因果之外的老古董,也要在因果的循环中辗转反侧。
在我埋头沉思的时候,桃舞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腕,朝咖啡馆的角落扬了扬眉。
我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影正匍匐在鬼雾的最深处。
她终于出现了!
老孙随手拿来一张椅子放在我身后,我理所当然地坐下,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轻轻说了句:“躲是躲不掉的,出来吧。”
那个影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起身,来到了我们面前。
路霜生前曾是个眉目清秀的漂亮女人,温柔娴淑,待人亲和。可是现在,她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因为怨恨而变得极其扭曲,灼热的沥青翻滚地覆盖在她的身上、头上,只露出半张扭曲的脸,和一只布满血丝、眼睑开裂的眼睛。
我从老孙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你的事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只要你把他们供出来,我可以保留你投胎往生的权利。”
每次临堂审案的时候,我都会用烟雾稍微遮挡一下自己的视线,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它就好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迫症一样。
路霜一语不发地盯着我,片刻之后,又竟然极尽怨怒地嘶吼起来:“你有什么权利审判我?我一生没有害过人,却惨死!我的丈夫一生与人为善,却死于非命!我不服,我不服!天道不公!该被审判的,是天道,不是我!”
我冷冷看着她:“如果当初你能放下仇恨进入轮回,天道还可以拯救你。可是当你向那些无辜的人祭起屠刀的时候,就已经万劫不复。路霜,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我可以保住你最后一缕元神不灭。”
“哈哈哈哈,元神不灭?哈哈哈哈……”
路霜突然尖声笑了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就像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但她的笑声却无比凄惨:“什么叫万劫不复?什么叫元神不灭?你们不懂,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算化为灰烬,我和你们也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正说着,路霜突然“嗷”一声尖啸,毫无征兆地向我飞扑了过来。
看来谈判失败了,我无奈地从屁~股口袋里掏出第一张令箭甩在地上,老孙很无聊地在我旁边配音:“饕餮,吞尽三界怨气。”
淘淘早就在一边盯着路霜流口水了,听到我的呼唤声,摇着大脑袋蹦蹦跳跳地跑上去张开双手抱住路霜,把嘴张到180度,巨大的风力将冲天鬼气和黑水身上的怨气全部吸走,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淘淘的食量是非常大的,吃东西的速度也快的惊人,滔天怨气,连同咖啡厅里的鬼雾,在一瞬间就被淘淘吸走了大半。
路霜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但她怎么可能逃脱淘淘的魔爪。随着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少,路霜从凶神变成了恶鬼,直到怨气被淘淘彻底吸光,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表情有些憨傻的怨灵。
淘淘难得吃一顿饱饭,心满意足地跳进桃舞怀里,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我又扔出第二道令箭,老孙立即配音:“穷奇,吃尽三界恶灵!”
闹闹早就忍不住了,扑上去,对着路霜的灵体就是一阵狂啃。
路霜被闹闹压在地上,疯狂地扭动,在最后一缕元神眼看就要被闹闹啃食殆尽的时候,我听见她低沉地喊了一声:“主人,救我!”
主人?
我立刻冲过去,抓着闹闹的脚把闹闹拎起来。闹闹不停地拿另一只腿踹我,“咿咿呀呀”地不停朝路霜的元神张牙舞爪,看那样肯定是还没吃饱,我被他弄得完全腾不出手来,只能向桃舞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桃舞明白我的意思,将淘淘轻轻放下,然后摘下凶的青瓷吊坠走向路霜的元神。
她蹲下~身,满眼怜悯地看着路霜的最后一丝元神,微叹一口气,将青瓷对准那缕元神。青瓷是桃舞的法器,也是当年天界用来净化恶灵的安魂池。路霜的元神在经历了片刻的犹豫之后,温顺地朝青瓷慢慢飞去。
呜——
就在路霜的元神眼看就要碰到青瓷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血光从桃舞身边呼啸而过,速度极快。
桃舞没来得及反应,路霜的元神顷刻间被那道血光卷走,老孙在同一时间举起定海神针,对着那道血光就是一棍。
血光瞬间被打散,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出现在我们面前:老神棍平易!
早就知道是他!
“抓活的!”我喊了一声,老孙唰一下就飞身上去,轮棍就打。
老孙这辈子修炼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以力量和速度见长,论炼器布阵老孙肯定不行,不过街头干架撩板砖下狠手这种事他一个人能打好几十万,我从来没见他失手过。
可惜这一次,老孙真的失手了。
定海神针不知道打中了平易身上的哪个部位,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紧接着血雾一现,平易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竟能逃得这么快!这是什么法术?为什么连我也从来没见过。
老孙也是一脸惊愕地表情:“我靠比我筋斗云还快!什么法术啊这是?”
我说要不再去问问普老头?老孙说我少来这套,合着卖水果掏钱的又不是我,想想也是,小范已经被老阎压进了地府,下次再去普老头家买葡萄肯定老孙掏钱。
后来我们问了埋伏在附近的杨戬和包龙图,他们都不知道平易去哪了。
日,花了这么大力气请他们来,结果他们连平易的毛都没看见。
老孙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操,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凉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