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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斗笠戏江湖 第二十八章 主山潜龙

栖梧客栈的饭食有一个好处,一个坏处 。

好处是不会有人下毒。

坏处是难吃到根本不必下毒。

在这家客栈闭关,也许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小斗笠不自觉地拎着半斤肉走向点月轩。

回想起,上次的红烧肉没有口福吃到,只吃了点素菜,颇有不甘。这次非要吃到点月轩的荤菜不可。而且也不用怕李沉沙刁难自己,因为只要小鸾姐姐一句话,他不敢不从。她总是能交到好运。

她走路一跳一跳,想到美味就会不自觉流口水。

风沙一扬,难免会进她嘴里,惹得一阵呛。

“咳,咳...”

小斗笠捂着嘴,咳嗽着,一手掀起门帘。

点月轩一如往常的没客人。但是地上的断剑比以往更多。形态更是狰狞。

“这些剑竟也都不得善终。”小斗笠走进门自言自语道。

桌子上还插着断剑和血迹,地上的残剑还有被拗断的卷刃。些许断剑根本不是被手折断,而是被齐根斩断。

这些人显然不是来做生意的。

大厅正中,只有两人,自然不是宾客。

是小鸾正为李沉沙包扎着伤口,神情凝重。

小斗笠将那包肉放在桌上,赶忙过去探视,伤得不重,但观血渍,以他之身手,得手之人已然不凡。

她关切问道:“前辈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鸾神情不同以往,动过真气的她,笑容不在,冷眉寒目,凛然迫人,像是一个 从未见过的人。

她冷冷道:“我所担心之事,开始了。”

小斗笠道:“仇家?”

“我的仇家早已死绝。这些人也不配与我结仇。” 她眼神中仿佛有另一个世界一闪即逝,“我所担心之事,是这座城。它已变了。”

小斗笠道:“它是变了,从前天起就变了。”

小鸾道:“从前天起,所有人都可能成为强盗,化身为仇家,尽管他们不配。”

小斗笠宜回忆起这些天来所见所感,恍然大悟道:“他们为了掠夺食物?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吃光了自己的储粮?”

小鸾道:“不全然如此,有些人只是为了囤积,有些人开始偷着烧粮,只为抬贵其价,收买小派们。”

小斗笠心中一片黑暗涌上胸口,声音微颤。

“只要除掉点月轩这样的粮储之地,再行烧毁。那时粮草非是金银可计算,游散之人,想不投靠也难。”

小鸾点点头道:“看不出,你也很懂拥粮的深意。”

小斗笠道:“情愿不曾明白。”

那一刻的神情,被小鸾捕捉到。先觉些许奇怪,随后便明白,每个人都有秘密,孩子也一样。毕竟小鸾第一次杀人,也是十四岁,和现在的小斗笠同样年纪。

小斗笠观察四周,发现有些断剑和血迹来得突兀,位置分外刁钻。甚至被剑与掌折断在同一位置,卷刃断剑都是上品,步痕深处,有利剑剑身从中一折一削。那是小鸾出手与李沉沙共同化解的招式。此战竟有人将他们逼至如此地步?

于是她继续观察,去寻找能伤李沉沙的那一剑。可她寻不到剑,也寻不到脚印。

李沉沙看得出小斗笠在做什么,道:“不用看了,这些人还伤不了我。”

“确实。"小斗笠点点头,又道:,"那你的伤是...”

李沉沙道:“是岑七。”

小斗笠一愣,竟没想到,难怪搜不到脚步和断剑。施恩于人,难免对之大意。若不是信任,李沉沙又怎么会被这普通的剑伤到。

她怒道:“想不到是‘椅子’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沉沙道:“他也许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小斗笠道:“他为什么伤你!他凭什么。”

李沉沙道:“只因他想离开这里,而我不许。”

小斗笠拳头攥得发白:“你救了他,他怎么做的出来这种事。”

李沉沙道:“这叫升恩斗仇。升米救了他,斗米再助之,他却觉得你对他不够好。这道理你可懂?”

小斗笠完全不明白,若不是岑七刺他的事实在眼前,十四岁的她几乎不相信这是一句成语,这竟然是一种道理:“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出去,死得会更快?”

李沉沙道:“我救他命之时,解了燃眉之急。然而他活下来之后也许只是认为我收留他一定有目的,一定要套出他更多的秘密。此时便觉得我这张讨人恩情的嘴脸令人作呕。然而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面对自己受人恩惠这件事,这很痛苦,痛苦就要逃避,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我虽懂道理,却也会大意。”

小斗笠听着这些,就好像这里不是她所在的世界一般。

小斗笠目光闪动:“李大叔.....是我连累你了.....一定是因为我对他的训问,让他误会了你。”

“这时你突然又不叫我前辈了?”李沉沙摸着她的斗笠笑道,“放宽心,也许这其中我也有错,因为我也确实有事想从他身上知道。”

当李沉沙说到自己有错之时,小鸾咬着牙,好像恨不得生吞岑七一样。再大的错,能可抵得过救命之恩?

小斗笠依旧恨痛心。

“我知道你们退隐江湖很久了,不必安慰我。”

李沉沙苦笑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夫妻本就是为察一件事而来。不然身为一个厨子,为何要去破庙?”

“此话当真?”小斗笠心里有所宽慰,但也复杂依旧。

“绝无虚言。”

小斗笠对坐在李沉沙对面,手扶桌面探身说道:“若是有关沙虫之秘,我们何不结伴而行。”

李沉沙沉色道:“实不相瞒,这两件事可能毫无关联。。”

小斗笠道:“莫非有难言之隐?”

李沉沙道:“非也,此事匪夷所思到我无法形容给你听。”

小斗笠关键时刻总是能忍住好奇:“我可以不问。”

但她自责的神情倒影咱李沉沙和小鸾的眼眸中,有一种挥不去的纯真。

李沉沙身上的伤虽不重,却能体会到自责有多痛,他曾经为此而狂,甚至一身折剑神功也因此而生。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李沉沙说道:“我朋友不多,但我从不对朋友隐瞒重要之事。”小鸾也看着小斗笠轻轻点头。

小斗笠看着李沉沙和小鸾道:“李大叔,小鸾姐姐。”

李沉沙道:“我们夫妻二人确有一事要查,而且这件事关乎全城。自然也关乎你和你的朋友。”

他又问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小斗笠道:“何事?”

李沉沙道:“我若说我是主山之人,你可会信?”

“什么!李大叔你....”

小斗笠惊得站起来道,随即冷静,说道:“若你所说为真,告诉我他们用什么方式逼你来屠城,我帮你到底。”

“别急,听我说完。” 李沉沙看着她冲动而坚决的样子,很是欣赏。

“嗯。”小斗笠坐下来。

李沉沙道:“我之所以问你这句话,并不是故布疑阵。而是,我确实不知道。也想看看你的反应。”

“哦?此话怎讲?” 小斗笠疑惑不解。

李沉沙道:“你可知晓主山之人为何从未暴露身份?”

“难道李大叔难道你一会要将我灭口。”她说罢笑笑,缓解气氛,说着她看了看小鸾的脸,小鸾依旧没有笑。

李沉沙道:“之所以如此。并非武林传言,见者屠尽这样简单。我们所调查之事,匪夷所思至极。”

“不是灭我口就好。”小斗笠在颈部调皮得用十指来回比划着,不是割喉,简直就是在拉锯。这也没办法,人在紧张之时总会坚持那些笑不起来的玩笑。

李沉沙没有应她,继续讲道:“很可能主山之人并不都知道自己是主山之人,互相更不会认识。很可能我就是主山之人,而我自己却浑然不知。”

小斗笠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何李沉沙说此时“匪夷所思”

惊讶得问道:“难不成你中了苗疆的蛊毒,降头术?难道这就是天裁会号令武林顶尖高手的秘密。”就算他们二人被操控,武功失去灵性,但她又如何以一敌二逃走?想到这一层,她才真的有点害怕。她愿意相信这世上存在情义与真心,哪怕被骗再多此,但江湖之大,诡道奇术无可计算,岂能事事可料?

“你不用害怕。”李沉沙看得出她的疑虑,

“说起来,此事最诡异之处正是:我和你小鸾姐并无任何异状。 ”

“而你们却不知自己是不是主山之人?”

小斗笠看他们明眸清澈,言语流畅,确实不像中术受毒之人,也放宽心。同时却是对此事更加迷茫不解。

李沉沙道:“我从未入过天裁会,却为久远前一城之灭去打探天裁旗令的消息。告之我消息之人,正是中原人人皆称之义薄云天的隋方远隋大侠。但作为条件,我要来这里做一件事,这件事并不是屠城,也不需杀人。只是开个一家酒店,以日沉阁的手法招揽众侠,以折剑为价,一折不断者亦可上座。然而江湖上我一折不断之剑,并不多见。残剑置地,陈之以警。大漠出宝,必有血光,断兵止战,此举正是隋大侠之愿。”

小斗笠点头称赞道:“这想法甚是妙,莫怪点月轩周遭最为太平。看着满地的断剑,就知城内因你少死不少人。”

“当时我们夫妻二人听到次说,自然痛快的答应了,用一件愿做之事换另一件,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李沉沙道,“但我们算错了一件事。”

小斗笠道:“何事?”

李沉沙道:“断剑之人即无颜面再住于此,自是铩羽而归回转中原。否则他将有性命之忧。可封城之后,品菜之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搜取食物的强盗,这城里没有乞丐,他们的语言就只有一个‘杀’字,我虽不愿杀他们,但不得不出手折他们的剑,因为我并不会其他武学,尤其是面对现在能留在城中的这些高手而言,我更别无选择。至此,如你所知,失剑之人命不久矣,城中暗中猎命之人无数,不出现只因等待时机。”

想到恨晚宫的杀手,小斗笠也点头赞同,也惋惜道:“本是一桩好事,却演变如此。”

李沉沙道:“这点月轩所处之地,最是香气四散,好像提醒此城之人,此处本身就是一块肥肉。而且入住之前,此轩早已准备妥当,甚至厨具都和日沉阁很像。可见这一切的计划,并不是隋大侠一句提议这样简单。促成此时之人,也绝非隋大侠一人之力。”

小斗笠道:“能观察道日沉阁厨具的人,已是不凡。"

李沉沙道:“而且江湖人对待饭食,无非就是有毒无毒之间的博弈。能想到如此深远一层的人,很是不简单。”

小斗笠也听得逐渐明了:“所以真正建造点月轩之人....”

李沉沙并没有正面回答,却说了更深的问题:“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无形中替天裁会做了一件事。”

小斗笠灵光一闪,也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回应道:“断剑!”

李沉沙对小斗笠聪慧掩饰不住的赞赏,说道:“正是断剑。点月轩,断剑为价,大漠孤城,风暴来临,就算没有前些天那三件事,此地亦然会被夺。就算城主不被杀,天裁会也会杀别人来加速城中的不安,我就不得不超出我的计算去折更多的剑。”

小斗笠道:“天裁令旗所标之地,是否也有兵器尽折一项。”

李沉沙道:“江湖传言,确实有过几次。但手法不尽相同。”

小斗笠补充道:“若此城屠尽,木石尽焚,谁又分得清兵器该有多少?”

李沉沙赞赏道:“果真聪慧,正是如此。我并非需要毁掉全城兵器,只要另外的主山之人毁掉全城,就没人能看出是否兵器尽折。”

小斗笠道:“这样天裁会自是威名不倒。虽天裁会主山之人确实可怕,但所谓的滴水不漏,也许不过是一种障眼法。”

李沉沙点头赞同,又充满疑虑得说道:“然而我不明的是,若我活下来,此事岂非大白于天下?他们到底有何把握灭我的口。天裁旗令所毁之城,常有同一手法出现多次,因此旗令行动多次重复调派人马,也许主山组成之人十分复杂,我也只是其中之一,或者我算不上主山之人,只不过是个雇来的‘帮凶’。”

“冥思苦想这件事,不如试着活下来。”小斗笠说道,“只要活下来,这些疑虑就都没有了,因为那时我们就已经赢了。”

李沉沙心绪突然如波涛汹涌,活着,谁又能比他更明白“活下来”的意义?

活着本身与黑暗恶战之后最后的胜利,它埋葬不了你,你就能埋葬它,世事岂非如此?

小斗笠看着李沉沙眼中的烈火,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九渊城在被岩流狱火洗炼。每个人都有不愿向别人吐露的故事,当他走出自己的江湖与你共处天涯一隅,你们已是朋友。

包扎好伤口,李沉沙坚持要为小斗笠做上这一道菜。任小斗笠如何劝说也无用。

李沉沙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顿没有血腥味的菜了。”

小斗笠打趣道:“瞎说,你已经受伤了,还说没血腥味。”

李沉沙摇摇手指,却没有开玩笑:“我是指别人的血腥味,而我,不会再流血。”

小斗笠苦笑没有阻止,记得那一刻,他的眼神中如一潭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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