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正好听到赵璟瑜一声急急的低吼，小六子吓得大声疾呼：“王爷，您还好吗？”

屋内没有人回答她，赵璟瑜静静地坐在浴桶里，紧闭着双眼，小六子赶紧扑了上去。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小六子一边叫喊，一边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谢天谢地，还在正常呼吸，她总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悠悠地，赵璟瑜睁开了眼睛。平时凌厉的眼神，在这一刻无比温柔，似乎是从极度疲惫中回转过来。他望着小六子，依然有些梦幻，小六子精致的五官在他眼前晃动，他白皙的面容，粉嫩的双唇，他就像一个明艳的女子，让他有莫名的冲动。幸而他狠狠地拧了自己一下，回过神来，他看着小六子急得欲哭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

“吓死我了！你好点了吗？”小六子关切地看着他依旧潮红的脸。他开口说话，让她悬着的心稍稍安稳。

赵璟瑜定了定神，半晌没有回答，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小六子，距离那么近，仿佛从天涯到咫尺，让小六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的眼神，平和、宠溺、无限柔情，她一不小心沦陷其中，她甚至希望时光就此静止，她愿意一辈子活在这样的眼神里，如梦似幻，就像清晨暖暖的晨光，清新美好。

“我没事。”终于，他开口了，他爱怜地摸了摸小六子的头。小六子着急的模样，让他深感欣慰，在这个纷争的俗世，不仅仅是尔虞我诈的凉薄，也有情深谊重的温馨。小六子那么在乎他，他的心里暖暖的，不枉他对他的一片赤诚。

“哦。”小六子终于可以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此时，她才发现赵璟瑜是全身赤裸着坐在浴桶里，她现在的所处的位置，将一切一览无余，给她猝不及防地上了一课，什么叫男女有别。

视觉冲击太大，她惊慌失措，小心脏狂跳，脸上火辣辣的。她立即站了起来，仓皇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

小六子的样子，赵璟瑜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他的举动真是单纯可爱，他柔声对小六子说：“去帮我拿衣裳过来。”

“是，王爷。”小六子逃也似地从浴房出来，去房间帮赵璟瑜拿干净衣裳。

小六子送衣服进去，赵璟瑜大大方方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小六子没想到他会这样没有避讳，幸好是背对着她，她只好一直歪着脑袋递干净的长帕和衣裳给他。

“小六子，你脖子歪了？”赵璟瑜转身看小六子的样子怪怪的。大家都是男人，干嘛表现得这样不自在？

“没……没有。只是小人怕冒犯了王爷。”

“小题大作。今天你怎么又一直叫我王爷？”

“小六子挨了骂，拎清了自己的位置。”

“你拎清了什么？！笨小子。”赵璟瑜接过帕子擦身子，小六子只好继续举着衣裳侧身站在一旁候着，她感觉她的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来，更衣。”他在叫她，她瑟缩着移过去，他自己将衣裳接了过去套上，却等着小六子给他扣扣子。

小六子帮赵璟瑜去扣腋下的扣子，依然不麻利。不知为什么，赵璟瑜觉得只要小六子离自己很近，就能感受到那种淡淡的清香，是别的男子所没有的，让他心神荡漾。赵璟瑜刚刚平息一点的欲火，莫名的在这一瞬间又上来了。幸好此时药效的高峰期已过，这一次比刚才要好很多。他有些尴尬，又不便明说，将小六子的手推开：“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

他自己胡乱扣了两粒，身体的变化让他急急地进到房内，他赶紧到床上躺下并盖上薄被。

小六子以为他又生气了，只好讪讪地跟着进了房间。正在此时，莫离回来了。

“莫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小六子如同见到亲人般，总算有人陪她面对，她一下子觉得底气足了。

“怎么了？”莫离看到小六子苦着个脸，而赵璟瑜早早的躺在床上。

“王爷不舒服？”莫离问小六子。

“嗯。今天去见知州李大人，吃饭的时候被下了药。”小六子赶紧将情况告诉莫离。

“下了药？什么药？王爷，您身体哪里不适？”莫离直奔床边，他吓得不轻。

赵璟瑜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对莫离说：“就是那个……”

“哪个……？”莫离十分紧张，他的脑子已不够灵光。

“媚药。”赵璟瑜不得不直说。他以为莫离比小六子要老练很多，没想到，也是愣头愣脑。

“啊？！这……我赶紧帮您去拉个女人过来。”莫离恨不得立马就调头往外奔。明白了原委的莫离，处理这事可比一张白纸的小六子有主意。

“一派胡言。方才洗了冷水浴，现在药性已经过去，不碍事了。幸好我发现及时，只喝了一小杯。”赵璟瑜叫住莫离。

“那就好。”莫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回头，揪住小六子：“小六子，说了要你保护好王爷，你干什么吃的？王爷居然被人下了药，你却好好的啥事没有。你当的什么侍卫？你的双眼被狗吃了？”

“我……我根本不知情。”小六子也觉得冤枉。赵璟瑜和那浣溪姑娘还有李大人有说有笑的，喝酒，听曲，没什么异样，她哪里看得出下了药？可王爷被人下了药是不争的事实，她站在那，就像一个睁眼瞎。

“好了，也不怪小六子。他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只怪我太自信，自认为对方不敢对我怎么着。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不给别人留小辫子。”赵璟瑜想到小六子刚才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样子，不忍他再受莫离的责骂。

“王爷，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给您下的药？”小六子还是不明白。

“上第二壶酒的时候。我喝了一杯之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发现酒壶有个机关，还有那个周师爷要浣溪敬你的酒，这是要把我俩同时药倒，明白了吗？”赵璟瑜不得不直接点醒小六子。

原来如此！难怪他勃然大怒，为的就是制止自己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

小六子恍然大悟，想到当时自己对赵璟瑜的态度感到非常委屈，一路上还给他那么多白眼，甚至在心里骂了他很多次坏人，原来，他不过是为了要保护她而用的策略。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及时制止，她不敢想像自己的后果。她不再觉得委屈，还打心眼里感激赵璟瑜。她在心里骂自己白痴、傻瓜。

“莫离，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赶着回来向您汇报今天的情况。”

“不着急。你和小六子先去楼下的面馆吃点东西，再回来汇报不迟。”赵璟瑜想到小六子跟着自己也不曾吃东西，铁定是饿了。看着自己身边的侍卫对自己如此贴心，他很感动。

“行。王爷您再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回来。”莫里看到赵璟瑜似乎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让他再休息一下。虽然赵璟瑜说他吃的量比较小，但既然有发作，估计要有一两个时辰才会消失。

小六子随莫离一同到楼下的面馆吃东西。这里正是中午和赵璟瑜吃面的地方。一想到中午赵璟瑜对她的许诺，再想想今晚发生的事情，小六子觉得恍惚。唉，千万人羡慕的王府生活，其实，时刻生活在风口浪尖。

“今天中午和王爷在这吃面的时候，他还许诺我带我晚上吃香的喝辣的，这下倒好，不但什么没吃到，我还吓得要死。莫大哥你知道吗？你没回来前，王爷的样子，真的十分痛苦，我以为他中了毒，我想万一出了大事，你我都会项上人头不保啊。”小六子想到这事，心有余悸。

“那是你笨，没见识。”

“这药叫什么名字？既然不伤人性命，又如何轻松化解呢？”

“这种药统称为媚药，但还是有一些五花八门的名字，比如什么美女一笑散、合欢散、颤声娇、兴阳丹、五石散等等，不同的名字，里面药的成份不同，药效也不同。”

“等等，五石散？我记得我原来读过孙思邈的《千金方》，里面就提到了这个名字，这个会引起慢性中毒，遇此方，须焚之，勿久留。不知你说的五石散就是医书中说的那种？”小六子立马想到了她曾读过的那些医书。

“这个，我也不清楚和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这些媚药肯定有效果，才会被人频频使用。至于是否有毒，是药三分毒，应该快活的成份让人忽略了毒性吧？王爷这是被动被人动了手脚，我听说很多达官贵人对这种东西趋之若骛，到处搜罗，喜欢得很呢。其实这种药很容易解决。”

“怎么解决？”

“到那青楼里给王爷找个女人就解决了。”

“啊？还有这样的解药？”

“装天真？上次在青楼你可没少和那些女人调情。”莫离挖苦小六子。真不知这娘炮是装天真还是真的天然呆萌。

“难怪今天李大人一直安排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陪王爷。”

“李大人安排的人不能碰。李大人就是想将王爷药倒，鬼知道他想弄个什么名堂？然后顺理成章的抓住咱王爷的把柄，随时拿捏，王爷就不好拿他开刀了。”

“难怪！可是我看到王爷对那个浣溪姑娘好像也挺喜欢，在酒桌上也是眉来眼去的，我觉得王爷是喜欢那个姑娘的。那个姑娘确实长得很漂亮。”小六子的重点和莫离的，根本不在一处。

“小六子，王爷今天出事，就是因为你只晓得去看那漂亮姑娘吧？王爷那是逢场作戏，不懂？王爷若是在那种场合铁板一块，又怎么可能放松对方的警惕？官场上的事，非常复杂，要懂得拿捏、变通。你别以为咱们王爷是书呆子，他读的书，比你吃的饭还多。”

“我又没有去关注那姑娘，我只是说说当时的实情。”小六子辩解。她尤其记得当时自己心里老不爽。

“王爷是十分专情的人，怎么可能对那种风月场上的女子动情？王爷若是要女人，多少良家愿意排队等。你看看咱们王府，王爷连个侍妾都没有，那盛平王府，侍妾成群，还有一群家宠艺伎。你是根本不懂什么叫名士风流。”莫离到底是跟着赵璟瑜好些年的，非常了解他的为人。

“哦。”小六子见莫离如此替赵璟瑜辩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突然，脑海里窜出一个念头，她问莫离：“莫大哥你是不是也吃过这种药？你好像挺熟悉挺在行的。我今天算是在你这里长了不少见识。以后我就不会不知如何处理了。”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我们练武之人，除了练功，最重要的是防身，这其中就包括防人下毒。师傅都要教的。”

“可惜我师父就没教过我这方面的学问，害我今天不知所措。不对啊，今天王爷被下了药，他只是命令我准备冷水浴，后来我听到王爷在浴室有痛苦的声音，我吓得要死，以为出大事了，幸好后来他就说没事了。其实这个不用找女人，泡泡冷水就行了，王爷今天身体力行，实践了另一种方法。还要去找女人，多麻烦。泡泡冷水就解决了。”小六子颇为得意地告诉莫离，她想说的是，凡事有多种解决方法。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咱们王爷是意志力极强的人，加上今天只喝了一小杯酒，所以才没出岔子。今天天气还好，要是大冬天的，去泡冷水吗？”莫离白了她一眼，“你真以为王爷泡泡冷水就行了？傻吧你？这还不明白？你自己没撸过？”

“撸什么？”

“滚！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年纪……算了，懒得和你啰嗦，娘们似的，我越发看不起你了。”莫离嫌弃地扫了小六子一眼，这小子到底是单纯还是少一根筋？他再次怀疑。可是别的事他又不笨。刚才说到五石散，这小子居然还给他来个引经据典，弄得他一介武夫差点哑口无言。

小六子被莫离鄙夷，她不再吭声，再说恐怕就会露馅，莫离若真怀疑她，那还不穿帮了？

“生气了？”莫离看到小六子不吭声只是埋头吃面，自我检讨刚才说话好像重了点。还有这小六子不像别的侍卫，平时说话办事都是文质彬彬，秀秀气气，刚才自己对他似乎有些粗鲁。说起来经常嫌弃他，可是和他一起出行办事，倒是还蛮开心的。

小六子依旧不吭声。

“别啊，小六子，我刚才说话是重了点。不是，我是想说，按理，你到了这个年纪，应该也经历过了，怎么像个白痴似的，难不成，你没这功能？我看你这面相，虽然你还小，但确实是面白无须的样子。”莫离心生愧意，又不想当面低三下四的道歉，于是，极力辩解，想得到小六子的谅解。

“你不要欺侮人。我哥比我年纪还大也面白无须。”小六子也不示弱地怼他。

“哈哈，不错，和我对着干了，说明你正常了不生气了。不说这事，总之以后你要多留个心眼。毕竟现在想对咱们王爷不利的人很多。”莫离看到小六子愿意和他抬杠，说明这事过去了，他也放了心。大家一起出门在外，就像兄弟一般，需要相互照应，玩笑归玩笑，还是不能伤感情。

“我知道了。”小六子也不再计较，计较也没用，莫离用真男人的标准来衡量她，她确实有些地方比较牵强。

“吃完了吧？走吧，我还要给王爷汇报重要情况呢！”

话说在郊区会所等着周师父回去的李元庆，见到周师父回去，急急问周师爷：“周师爷，你将王爷送回客栈了？”

“送回客栈了，看着王爷上楼我才返回的。”

“他一路可好？”

“一切正常。下了马车还和我打了招呼，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咱们这一次药下得轻了点。”

“下得不轻，刚才我特意问了厨房。份量已经很重了。按理在路上应该就会发作的。”

“可能喝得太少，他只喝了一小杯，所以，没有什么效果？”

“不应该啊！这种药，威力大，喝一点就能点燃，喝上三杯，会失了人性，简直兽性大发。上次户部的王大人来，也是用的这种，虽说他多喝了几杯，后来给他安排了两个姑娘才解决问题。”

“也许他体质异于常人，这点量于他没什么反应，也许，他身体其实有反应，但他意志力强，这位郡王，行事风格可是很不寻常。”

“嗯，这你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所以说这样的人不好对付。明天他要和我一起到集市，你得赶紧去好好安排一下，不得出岔子，要不，唯你是问！”李元庆又如此这般地给周师爷细细交待了一番，认为万无一失后，才哼着小曲去楼上的房间找美女风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