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王府的晚宴终于散去，赵璟珑的书房，慕容恒一脸怒容。

“王爷，赵璟瑜那个书呆子今天为何莫名其妙的为一个瓦子里的小艺人出头？这不摆明了是和我对着干吗？”慕容恒十分不解。

“慕容兄弟，也许你想多了，我觉得他今天不过是不想扫我的兴，皇上赐我的琉璃盏碎了，他就赔个一模一样的，应该没别的意思。”赵璟珑设局不成，自然只能极力安慰慕容恒。这个时候，他想息事宁人，不想挑起事端，两头都不得罪。

“王爷，我觉得你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的赵璟瑜说话办事和原来不同了，我觉得他有可能一直在暗中谋划继位之事。别看他不过是结交一些读书人，但是这些人极有可能在仕途有作为。”慕容恒心里不爽，明着又斗不过赵璟瑜，他当然希望得到赵璟珑的支持。

“那又怎样？那些个读书人，要想进入殿试，先得通过秦相那关，现在的主考官大多都是秦相的党羽，读书人想要出人投地，没那么容易。”赵璟珑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可是皇上也不会一味被人牵着鼻子走。王爷，我感觉这一两年，皇上和秦相之间，似乎也没那么合拍了。皇上对秦相的做法似乎颇有微词，要不赵璟瑜屡屡找秦相的麻烦，都没有被打压下去，明显是背后有人撑腰。这朝廷上下，除了皇上，谁敢给他撑腰？”慕容恒作为局外人，但他神通广大，宫内宫外都有送信人。

“无妨，这个不用担心。你知道皇上最听谁的话？当然是皇太后。皇太后被掠到金国多年，受了很多苦，皇上是孝子，为了弥补对母亲的亏欠，他最听皇太后的话。而皇太后偏偏不喜欢赵璟瑜，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对了，过些日子是皇太后的寿辰，你得帮我找个拿得出手的礼物。皇太后对我不错，我要好好孝敬。”赵璟珑在这些送礼、攻心术上造诣极高，他深得皇太后和皇后的喜欢，这和他平时能说会道，时不时送上各种贴心礼物分不开。同时，他也是知会慕容恒，不要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虽然当年赵璟瑜进宫比赵璟珑还早一点，但是，自从赵璟珑进宫的那一天开始，独宠就变成了两人之争。赵璟珑从小是由皇后抚养，有得天独厚的背景，所以他天性张扬，能说会道，为人处事圆滑，又深得皇太后的欢心。倒是皇上一直对他们俩人的态度不明朗，所以定继承人的事一拖再拖。

原来皇上正值盛年，加上一些隐晦的原因，立太子这事无人敢提，现在皇上渐渐老去，此事也应该快马加鞭了。赵璟珑特别希望借着现在皇太后在世，能为自己说话，自己被立为太子的胜算比较大。他现在对皇位的渴望，已达到顶点。在深宫这么久，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王爷放心，礼物的事我一定会精心准备。今天苏小六这事，就这样被赵璟瑜坏事了，就是觉得不甘心，向王爷发发牢骚，王爷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

“慕容兄，不过一个小艺人，不必放在心上。往近了说，这苏小六不是还在你瓦子里表演吗？你作为老板，要办成这个事，还不轻而易举？往远了说，等到我登上帝位的那一天，你要什么样的美男没有？何必为这点小事烦心？咱们暂且忍让些，立太子之事没定下来，一切都是浮云，我这心里不安啊！”赵璟珑宽慰慕容恒，他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真没放在眼里。

“王爷放心，慕容恒一定做王爷最忠实的拥护者。”慕容恒再次表明心迹。

“和赵璟瑜的表面关系还是要维持好，咱们临安四少，维持一团和气，时不时聚一聚，这样，更方便咱们探听他的动向。别看他现在是个闷葫芦，但是我想他不可能不觊觎皇位。”

“是，我会派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王爷，那我先回去了。”

“好。记住，皇太后的礼物。”

慕容恒从盛平王府出来，心情郁闷的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百花楼。

“醒醒，快醒醒！”待在瑞安郡王府柴房的小六子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踢她的脚。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又是莫离。

“干嘛？莫大哥。”小六子伸了个懒腰，她正睡得香，做着美梦，梦里啃着大猪蹄。

“王爷回来了，召见你。”

“哦？”小六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是安大哥回来了？

小六子跟在莫离身后，她非常忐忑，当年的安大哥，和今天的瑞安王爷，还能等同吗？

小六子七拐八拐的走了挺长一段路，夜晚的王府，到处有亮光。这王府并不比盛平王府小，不过，她能感觉得出这里不似盛平王府那么豪华，这里是素雅质朴风。

“还不快点见过王爷。”莫离对走在后面忐忑不安的小六子呵斥了一声，他伸手就将小六子推了进去。

小六子踉跄着站稳了，原来这是书房。若大的书房，满屋子的书。还有大大的书桌，桌后，瑞安郡王赵璟瑜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他在晕黄的光影里熠熠生辉，原来气质优雅的男人，在哪里都显得那样的卓尔不凡，小六子简直有些看呆了。

一直以来，她总是女扮男装，行事风格也很男人，所以，她一向对男人无感，当然，对女人也无感，她甚至从没正经审视过男人，都是和他们读书打闹，但是此时此刻，她很肯定，她也有和孙可言一样女孩子的小心思。

“安大哥……不……小六子见过王爷！”小六子结巴了一下，一时没适应安大哥是王爷这个事实。

“吃晚饭了吗？”赵璟瑜起身问小六子，声音柔和纯净，听着非常舒服。

“还……没。”小六子如实回答。一直被关在柴房，只能吃土，哪有晚饭可吃啊！

“没给小六子安排晚饭？”赵璟瑜皱了一下眉。莫离在一旁低头不语。他只管王爷的安危，身份不明的人，他不会轻易信任行方便。

赵璟瑜看着小六子结巴的样子，他又想到了那年初相遇时，他一脸墨汁的滑稽模样。如今虽然年岁已长，个子也长高了些，但是，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依然十分清秀孱弱，那双不安的大眼睛，漆黑闪亮，依旧灵动如当年。

“莫离，叫厨房送点饭菜来。”赵璟瑜吩咐莫离。

莫离扫了小六子一眼，真不懂王爷为什么莫名为一个瓦子里卖艺的小人物出头，还对他这么关切。作为一名贴身侍卫，他非常的机警，他怕这个小六子，是盛平王府设的坑，打入这边的细作，他宁愿犯错，也不能放松戒备。

赵璟瑜细细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小六子，小六子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她甚至有些不自在。面对已经变身为王爷的安大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说什么都不合适，毕竟，他们一下子有了天壤之别，一个生在帝王家，而她，现在如蝼蚁。

“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原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莫离走开，赵璟瑜柔声问小六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当年在回秀州的马车上，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停嘴。

“小民不敢。”

“不要拘谨。来，坐下说话。说说为什么到临安，又是怎么到瓦子里去表演的？”

“回王爷。几个月前，家中变故，父母双亡，我和哥哥就跑到临安来讨生活。他进军营当了兵，我每天闲着无事，就和隔壁的小姐姐一起到瓦子里谋生。”小六子简单地回答。只不过跳过了那些秘密。比如她的身世，比如父母被杀害，比如她和哥哥到临安来的真正目的。这些她都没有说。

安大哥已经成为了瑞安王爷，谁知道这个中有多少故事？他当年就没有和自己说真话，小六子觉得，自己也还是有所保留为好。哥哥说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世道险恶，谨慎些才能自保。她不知道安大哥救她，是否也别有居心。

“你来临安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两个多月吧。”

“到瓦子里多久了？”

“一个多月。”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王爷为我赔偿了琉璃盏，我赔不起，是不是得卖身给您当奴仆？”小六子轻声地问，内心忐忑不安。

“如果我不追究呢？”赵璟瑜问一直低着头、说话怯生生的小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