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哥，我明白了。这个老王头在瓦子里表面上是夸咱们王爷，实际上是给咱们王爷挖坑，故意扩散这种神乎其神不切实际的东西，然后传到皇上和众大臣们的耳中，让他们觉得王爷为了继位，耍心眼，为自己贴金，从而朝廷上下都厌恶他，达到不重用他甚至放弃他的目的？”

“不错，上了道，这还有点像瑞安王府的人了。”莫离终于肯定了小六子的想法。

原来那什么上天的吉祥之兆，天生的帝王之命，全都是大黑坑，妖言惑众，然后传到皇上耳中，让皇上动怒，从而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现在正是皇上考察继承人的重要时刻，谁张扬跋扈，谁就没有好结果。

对手好狡诈啊！出如此计策的，是皇位竞争对手？还是朝廷那些怕他开撕的奸诈势力？小六子一方面视赵璟瑜为杀父嫌疑人，不希望他有好结果，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处境堪忧，在刀尖上行走，不得不步步为营，很多事情，也有不得已的原由。帝王之路，其实是一条充满荆棘和鲜血的路。

小六子开始开窍。虽然还不能确定赵璟瑜是否是杀父仇人，但是，在当现下，作为一名侍卫，她还是会在莫离面前表现出殷殷护主之心。

“那怎么办？我们去叫那个老王头别说了？这个传起来很快的，一不小心就会传到皇宫里去。抓了老王头？”造谣者，一抓了之。小六子的想法简单粗暴。

“抓他？你以为他自己能编出这样的故事？”莫离对小六子的这种一单向思维嗤之以鼻。

“对，他肯定背后有人。要不，挖出线索？”

“你觉得那很容易吗？”

挖出萝卜带出泥，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小六子急了：“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准备怎么办？任老王头一直这么编下去？”

“有个故事，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啊？你的意思是，老王头有杀身之祸？”小六子不免心里一紧。

“你说呢？”

“一旦这个故事广为流传，老王头就没有什么用了，杀人灭口。”小六子想到自己父母被害的事，她越来越觉得世道险恶，到处充满杀戮。党羽之争，皇位之争，多少人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你倒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咱们去提醒他？让他跑路？既不伤人性命，同时也是给对手一个警告？”

“嗯，还不笨嘛。王爷夸你画功不错，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你去那边店铺找上纸笔，将‘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故事简单的画在一张纸上交给我就行。”

“嘿嘿，这个容易。”

“你先去办这事。顺便到瓦子里打探一下，这老王头一般什么时候回家。”

“咱们在他回家路上行动？！”

“见机行事！一个时辰后在门口碰头。”莫离叮嘱小六子。

“遵命。”小六子一听，极为高兴。莫离要她做的事，于她来说，比较简单，而给她单独活动的时间，她正好办完事之后有机会去会会孙可言。

和莫离分开之后，小六子赶紧往孙可言表演的那边跑，她现在有很多的话想和她说。

孙可言这个时候刚到瓦子里，她还没有开始表演，看到小六子，她也挺开心。

“小六子，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路过这里，顺便来问问姐姐有没有我哥的消息。我一直想见我哥，没办法联系上。”

“你哥早两天回来了，他说他现在又升了职，好像是从下个月开始，他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那天就可以回家。他说他会在家里等你，你方便的时候就可以回家见到他。”

“真的吗？”小六子兴奋不已，“谢谢姐姐。”

“不客气。小六子，你在王府过得怎样？”

“挺好的。每天陪着王爷，听吩咐干活，除了不那么自由自在，其它，都还挺好。”

“对了，我问你一个事，瑞安郡王府有没有私人乐馆？”

“没有。”

“没有吗？我可是听说盛平郡王府有私乐馆，家里养了不少乐伎。”

“瑞安王府真没有。王爷除了读书就是写字，好像没有太多爱好。对了，说到器乐，他自己偶尔吹下箫。”

“那……瑞安郡王爷的侍妾多不多？”

“这个……我不太清楚。好像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哪有王爷没有侍妾的？难不成王爷正室太厉害，不准许王爷纳妾？”

“我真不知道，我连王爷正室也没见过。你知道的，我们做下人的，不便到处打听。”小六子没想到孙可言尽问她一些她不关注的，她关注的当然也不方便告诉孙可言，因为她只关注赵璟瑜到底是不是杀父凶手，还有江南春雪图上卷到底在何处。

“哦，也是。”孙可言有些失落。

“怎么了？姐姐怎么老打听王府里的这些私事？”

“唉！没什么。”孙可言怅然若失。

“姐姐，既然我哥又升了职，以后会常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哥哥好？”小六子难得出来一次，不想转弯抹角，她想早点给哥哥订下一门亲事。陆家对她有恩，陆怀宇就是她的亲哥，她得为他着想。

“小六子，你没了父母，有些事可能不太懂，婚姻大事，我没什么发言权，只能听我爹爹的。”孙可言叹了口气。

“姐姐，你错了，你是可以据理力争的。只要你喜欢，你自己坚持，我想你爹不能拿你怎么样。比如我哥，其实原来也和他说过一些人家，但是他不喜欢，有自己的主意，我爹娘也没有强迫他。我哥对你印象挺好的，只是他比较木讷，我们又没有父母了，我哥的事，我来负责牵线。”小六子看到孙可言似乎有难言之隐，她想给她一些鼓励。她那个父亲，认钱不认人，一天到晚想着如何把女儿嫁进富贵之家，哪管女儿喜不喜欢，般不般配。

“小六子，那些私奔、订情之事，都只是出现在戏文里，你是男人，不会懂得我们女人的悲哀和无奈。”孙可言叹了口气。小六子觉得这段时间孙可言肯定受了某种压力，郁郁寡欢的样子，原来她从来没说过这种丧气话。

说到女人，说到无奈，小六子何尝不明白。她也是女人，只是她现在根本不会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她也不敢想她未来的生活。因为她是一个不正常的女人，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嫁人，但是她必定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一点她确信她能够把控。

前几天她在赵璟瑜的书房读了李清照的诗词，大多是婉约派，不似东坡先生的那么豪放，特别是那种闺房之乐、相思之苦都是她不曾体验的，她只是感官上觉得很美，还没引起心理上的共鸣，但是，那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读起来十分震撼。

她非常佩服易安居士作为女人的这种大气和豪迈，读着真是痛快。她还特意将这两句诵读给赵璟瑜听，赵璟瑜很高兴他俩有共鸣，立即停下手上的事，给她讲了李清照的生平故事。原来女诗人既有浪漫多情的一面，也有坚强不屈的一面。她敢做敢当，勇敢再婚，不料遇人不淑，她宁愿自己受牢狱之苦，也要状告再婚丈夫，从而得已分离解脱。她的诗词，她的为人处事，无一不体现了对自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小六子深受影响，即使人生苦难，也要豁达坚强，她绝不做任人摆布的女子。

想到这，小六子劝情绪低落的孙可言：“姐姐，别老想一些不开心的事。下次我哥回来，我也回去，请你吃饭。我要给你讲讲易安居士的故事，你肯定就不会那么屈从了，你记得到时候向吕三娘申请休假。对了，楼下那个说书的老王头现在挺火的啊，我刚才路过看到看客不少。”

“老王头这段时间不知走了什么运，原来还有个说书的康先生被吕三娘赶走了，现在瓦子里只有老王头一个说书的，吕三娘每天特意给他多安排了一场。”孙可言天天在瓦子里，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

“哦？他是吃独食了。难怪现在讲话都显得底气十足。每天加一场，那他不得晚上才回去？”

“嗯。晚上过了戌时才回家。”

“这么长时间，说书人费嗓子啊。”

“挣钱啊。现在他过得可好了，吃香的喝辣的，还时不时的要到满春楼去喝一下花酒。”

“姐姐对这些风流韵事倒是挺清楚的哦。”小六子冲孙可言眨眼微笑。

“你这坏小子，明明是你在问我，你居然还挤兑我。要不是你，我还懒得说呢！”孙可言脸上飞上了红霞。孙可言没有什么要好的女性朋友，和父亲总是有隔阂，只有和这小六子，说话自由自在，还能说上几句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