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35,叶铭徽的车停在影室楼下,早已有所准备的接待者毕恭毕敬地将两人接引至一楼的贵宾休息室。
影室派出的接待者是唐姓副主任,撇开何叔恒不谈,是仅次于主任的影室二号人物,级别固然不低,只是因为影室的封闭性和叶铭徽退居幕后的缘故,双方倒是第一次见面。
面对名声如雷贯耳的天世元老、前安全部部长,唐副主任一路唯唯诺诺,到达休息室又亲自递上茶水,唯独面对叶子的催促充耳不闻。
“影室的对外接待时间是10点45开始,唐主任也得按规矩来,多等两分钟又何妨。”接过茶杯又掏出自己的保温杯来喝水的叶铭徽示意叶子稍安勿躁。
唐副主任面色不无尴尬。
“我知道何叔恒的规矩大,只是想不到董事会的决议也要等他的规矩,你们影室连财务都不用过总部审计,我说等过了年干脆独立出来算了。”沙发上翘着腿的叶子极尽挖苦。
“叶子!”
“小叶组长说笑了,说笑了……”唐副主任抚了抚额头,不知是第几次瞟了瞟手表,颇有度秒如年之感。
“小叶组长……是我姓小还是安全部还有个大叶组长?”
“咳咳。”
秒针终于挪过刻度,唐副主任如释重负地起身:“叶老、叶组长,我马上……”
伴随着巨响整个房间左右摇晃起来,叶铭徽伸手右手食指将倒向唐副主任的红木书橱扳回原位,两块吊顶板眼看快要落到叶子头上,却又打着旋飞到了一边。
唐副主任一言不发地冲出房间,叶铭徽和叶子紧随其后。
三人冲出大楼时楼顶的坍塌仍在继续,整栋大楼顶端都笼罩在巨大的黑色烟雾之中。
“爆炸,14楼。”唐副主任眯起眼睛眺望说。
些许碎石掉向三人,和之前的吊顶板一样旋转着偏离了轨道,直到数吨重的墙体高速落下来时叶子才略微变了脸色,叶铭徽往前迈了一步,唐副主任却纹丝不动,微微颤抖的瞳仁显示出大脑高速运转的痕迹。
这家伙——不是废物。
叶子深吸一口气,叶铭徽却一跃而起,抓住墙体最靠近地面的尖角掷向左侧无人的空地。
落地后的叶铭徽扭头道:“如果选一楼或者地下的话,可能可以炸塌整栋楼。”
“活口。”
“什么活口?”叶子问。
“没错,你们影室的活口就是天世的弱点。”叶铭徽背着手走到唐副主任面前:“所以你们一定预演过这种动机的袭击,所以也一定有最后的手段。”
“是的。”
“什么最后手段?”叶子问。
“不错。”叶铭徽点点头,“因为有些需要搞清楚的事情,我必须进去一下,要多长时间不确定,你认为有必要启用最后手段的时候,不用顾忌我。”
“二十……二十五分钟,最多这样。”
“爷爷!”
“你现在应该马上回总部,如果一定要留在这里,就协助唐主任做事,没有唐主任的命令不准进入楼内。还有,我是天世的安全顾问,爷爷不是我的职务。”
叶铭徽挽着袖子,不疾不徐地消失在楼道入口。
“确认总部情况,报告这里情况。”
“监控分中心进入紧急状况,五分钟内我要初报。”
“武装封锁所有出口,狙击手观测外墙,不能确认身份的逃出者格杀勿论。”
“关闭大门,阻挡主干道,按最高等级的应急预案,拖延消防和警察到一小时后入场。”
……
唐副主任背对逐渐聚拢的人群,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每说完一条,便有一拨人跑步离开,待人群基本散去才掏出手机拨号。
“什么最后手段?”
始终无人接听,拨第二个,依然无人接听。
有人神色惊骇地奔跑过来:“总部遇袭,伤亡不明。”
“什么最后手段?!”叶子咆哮道。
“比起这个,可能你现在更应该赶回总部吧,叶组长。”
叶子捏住他下颌,将整个人提离地面,因为放松了防御,一粒落下的玻璃颗粒划过唐副主任脸颊,半边脸瞬间血如泉涌。
“我问——最后手段是什么?”
吊在半空中的唐副主任示意手下放下枪:“毒气。”
“哪些楼层?”
“每一层。”
“你们它妈的疯了!防毒面具在哪里?!我要进去。”
“改良的神经性,面具效果不好,再说我们也没配备。”
“没配备?!那你们怎么进去?!”
“如果到了启用毒气那步,接下来会直接爆破,不需要进去。”
“就算炸成废墟,你们也解释不了遗留的毒气痕迹!”
“影室的注册登记,还有所有账面上的往来都和天世无关,但是如果有人逃脱,天世需要解释的问题远比毒气麻烦。”
“你已经打算启用了?二十五分钟?”
“看火势蔓延的情况,二十五分钟后如果还不能控制局势,控制装置有可能失效。”
“爆破呢?”
“三十分钟……根据以往的演练,外围的布置拖延官方进场的时间很难超过四十五分钟。”
“疯子!从何叔恒开始全它妈是疯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可以做判断形式和下决定的人不止我一个,没有人会告诉你开关在哪里,一切以天世的利益为重……你们安全部是天世的守护人,我们也是天世放在影室的……看门狗。”
尽管接近窒息的边缘,唐副主任那张庸庸碌碌的脸在鲜血沐浴下依然显得极为平静。
叶子松开手,唐副主任瘫坐在地下大口喘气。
“做你该做的事情,看门狗。”叶子望了一眼火势不断蔓延的大楼高层,跻身冲向入口。
獾走在一片狼藉的走廊里,好几段已经被塌下来的8楼地板阻断,只能沿着坡道爬上8楼再寻找断口跳下7楼,獾路过沿途的囚室时都顺手用卡奥斯撞碎玻璃,但不管是死是活都没有作多余的停留。
“为什么……”獾伸进裤子摸了自己大腿一把,果然在流血。
“虽然紧急防御时会平均分配压强,着力点还是难免会多承担一点,卡奥斯之衣的内胆是绝对光滑的,但你的衣服不光滑,特别是——内裤边缘。”
“所以我要脱掉内裤?”
“要真正发挥卡奥斯之衣的能力,我说的是攻防两端的最佳运转,”墨菲斯托严肃道:“你最好脱掉所有衣服。”
獾仰起脖子,像是努力消化什么的考虑了两秒:“你之前说别人看不见这个?”
“不错,包括能力者。”
“然后我要脱掉所有衣服和人打……像慕尼黑自由女子体育俱乐部那种?”
“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到反噬伤害,你说那种70年代的裸体拳击还是要穿内裤的。”
“……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爆炸发生的前一秒,林丹凤正在不紧不慢地切柠檬。
来不及反应天花板便塌陷下来,右手和双腿被埋进了水泥石中,手中握着的刀在重压下刺入大腿正面,被压的部位无法动弹,没有痛感,但是刀尖抵达的深处有明显热感。
林丹凤尝试用左手推开水泥板,无果后又撑地上身用力想拔出下肢,纹丝不动,连右手也动不了。
地震的话很快会有人来的,林丹凤尽可能保持冷静自我安慰,却又很快判断出是爆炸。
爆炸也该有人来啊!林丹凤望向落在茶几边的手机,距离左手所能触到的位置至少还有2米,手边能拿到的只有石头和废纸,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热感在加剧,不知是否错觉,还有血液喷涌的律动感,那个位置有可能刺破了髂外动脉或者股总动脉。
语音拨号!忘了这个!林丹凤从嗓底发出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然而手机始终没有反应。
10点45有安全部的人来接手那个象鸟体,唐朝先特意嘱咐自己10点45后再开手机,刚刚时间是到了,自己是先开手机再切的柠檬,还是想切完柠檬再开机?手机开没开?!记不清了啊!
安全部怎么可能直接给我打电话?!唐朝先你比老太婆还琐屑!
10点45?!为什么刚好是这个时间,难道爆炸是安全部搞出来的?想到那帮无所不用其极的武斗派,林丹凤打了个战栗。
等等,刚刚那个战栗是单纯害怕,还是失血过多?
接着打了第二个战栗。
废物!那帮废物怎么还不来救我!
从来以干练沉着形象示人、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林丹凤终于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救命!救命啊!”
路过7楼正中央那间明显比其他办公室更长的房间时,呼救声已经变得软弱无力。
“听见什么没有?”
獾没有回答,墨菲斯托继续不怀好意地明知故问:“这层楼好像没有别的女人了吧?”
“救是肯定不会救,可就这样死了也太无聊,要不要进去明正典刑,要不要?”
獾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
一道黑色影子从天而降,獾几乎是在地上侧滚出去才勉强避开那根如铁棍般划过的手指。
獾惊讶地看了一眼身后被划出一条裂缝的卡奥斯。
“不是说要反坦克武器吗?”
墨菲斯托没有回答。
“这算什么……报复还是选择性轮休?”
依然没有动静,话说确实这两天活跃的过了头,和以往十天半个月出现一次的频率完全相悖,问题是断电的时机真是选得太妙。
还好卡奥斯没跟着消失,虽然破了个洞。
叶铭徽同样惊讶地看着折成三段的食指,思考的同时略一运气,指骨在肌肉的牵引下自行复位。
“撒谎,普通人这一下早就死了,我可连你衣服都没碰到。”叶铭徽举起仍然有点扭曲的手指。
“我懒得解释——你才撒谎,巴浦洛夫不在这里,你们根本就没抓到人。”
被剜下的“碎片”化作雾气消散,重新出现在裂缝周围开始和主体融合,裂缝逐渐变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