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里,宫女同樊绣禀说着:“皇上与杜姑娘交颈而卧,皇上更是为她褪衣擦拭身体,她也是躺在龙榻之上。二人何其暧昧,德章宫里的宫人都晓得皇上与她关系非常,经常回避其一二。”
樊绣听得心恨,手掌用力抓着花梨木椅背,艳丽的神色里一闪怒意:“她竟过得这般自在!我这般设计非但没伤到她和杜家,反倒成全了她!”
说完,心里又恨宋焕之不中用,那般努力都未赢得杜容兮的心,反倒还死心塌地的为杜容兮奔走,一想到他去为杜容兮寻药,她就一肚子的气。
总归,杜家付与她、付与樊家的那些,她都一定会加诸在杜容兮和杜家的身上。
樊绣去了德章宫,刚进去,远远的就看见孟桓和杜容兮两人贴得极近,耳鬓厮磨,柔情笑语,脸上满是幸福。
樊绣未近前去,此番见着,她心里更是堵得慌,低声骂了句:“贱人!”便就离开了。
她暂且让杜容兮再逍遥两日,总归,杜容兮的下场会很惨。
可回了毓秀宫后,樊绣的脑子里总是会浮现杜容兮和孟桓那幸福的模样,心里恨意异常。
召了宫人去请杜容兮来毓秀宫里一趟。
杜容兮来了,神色怡然,她晓得樊绣召她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虽然如今二人身份大有所不同,但她仍旧未将樊绣放在眼里过。
樊绣坐在花梨木的长榻上,指甲上涂着鲜艳的蔻丹,衣着华贵,神态雍容。
“本宫听得你跟皇上行为暧昧,举止轻佻,以宫女之便行越距之事。杜容兮,你当皇后四年,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几次,怎么当了宫女,就学会了那些个狐媚之态?是身份低贱了,你这人也变得低贱下作了?”
樊绣说完,冷笑,眼里满是嘲讽。
明里,她不能做什么害杜容兮的事,可说几句嘲讽侮辱杜容兮的话,让杜容兮难受,总还是可以的。
可杜容兮脸上并没半点不喜,只笑:“这话,你可敢在皇上面前说一说?樊绣,你不过是一只没有爪牙的纸老虎,何必在我面前虚张声势,我既不会怕你,也不可能让你有半分得意。”
说完,她还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唤了宫人奉茶来。
她虽是宫女,可在这后宫里,仍是在行着皇后之权。
樊绣笑了声:“瞧你一副主子的模样,你当着宫女着实委屈,不如我与众位嫔妃那儿去同皇上说,让皇上给你封个贵人什么的,那也是个正经主子。杜家的千金,给皇上当着暖床宫女,连个名分都没有,也不晓得这话传出去,杜家的颜面会如何?”
“你已不是杜家的夫人,杜家的事,自然无需你操心。”
宫女已经将茶送来,杜容兮却没有接,起身走了。
樊绣气得摔了茶杯,她这番话竟然没让杜容兮有半分难堪,反而杜容兮句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杜容兮的性子不该是这样!
杜容兮那等骄傲之人,听得此番话,早该同她动手了才是!
可杜容兮经历了那么许多,怎还可能同先前一副性子呢?她曾经那等骄傲,却对三个人无比信任,这三人却都是在骗她。
一个樊绣,一个宋焕之,一个映月。
她怎么可能还像以往那般单纯,将自己放在极高的位置,对那些想要害自己的人的设计不屑一顾?
宫女这个身份,让她看到许多的事情,明白许多事情,抛却杜家女的身份,她若是那样的性子,早就被人给弄死了。既然有人害她,她需要防,也需反击,反击的同时,更要不授人以柄。
凭什么就得那些人拼尽了心思来害她?设计她?
回了德章宫后,锦秋担心同她问:“小姐,樊妃没有为难您吧?”
杜容兮摇头,她附耳与锦秋小声交代了些事。
锦秋点头,便立即去做了。
这几日,樊绣有些恍惚,心神不宁的很。
连毓秀宫里的宫人都私下惶惶,说毓秀宫里不干净,半夜时,常听得有女子哭泣。有人说是死了的那几个宫女的鬼魂在哭。
她们是枉死的,所以游魂不散,她们是在毓秀宫里得病的,死后鬼魂自然就回了毓秀宫。
夜里时,宫人怕了,便在园子里躲着,买了纸钱烧给那几个宫女。
一时之间,毓秀宫像是鬼宫一般。
樊绣原本不怕这些,可一到了夜里,她就能看到一片一片飘着白衣的鬼,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凄厉的哭着……这些,只是让她心烦。
她的恐慌源于那晚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樊云。
梦里樊云怨恨的眼神瞪着她,与她说:“姐姐,你害死了我,抢了我丈夫和儿子,你还想睡得心安吗?我会每日来找你……”
梦里惊醒,她便看到眼前飘着一片片白衣,耳边四周哭声凄厉。
再闭上眼,樊云又出现在梦里,樊云拿了白绫在勒她的脖子,要将她勒死……
她是樊家嫡女,就因为樊云这个庶女的出现,使得她蒙羞,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受挫,为此她曾做过无数亏心事,手段肮脏,那些事,随着时间过去,她都已经忘记了。可如今再梦到樊云,樊家里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那些关于荷塘里的沉尸的记忆全都清晰起来。
对杜容兮的这点儿报复算得了什么?这些手段也算不得什么。
樊家宅院里的那些事,才叫做残忍、恶毒。
那些看不见的冤魂全都出现在她面前,围绕着她,叫嚣着,哭丧着,要向她索命……
樊绣的气色越来越差,脸色变得蜡黄,添了不少的脂粉涂着,仍旧难以遮去她难看的脸色。她精神也十分不济,今儿出去走了走,不过打了个哈欠,就撞到了柱子上,过了长廊下台阶时,又将脚给崴了。
她便不出门了。
可白日里,耳边都听得有人在哭,要向她索命。
请了法师进宫,在毓秀宫做法几日,闹腾了许久,毓秀宫还是闹鬼,樊绣的精神也越发的不好,大白日里说看见有鬼。
她晓得,哪里有什么鬼,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来吓她。便遣了宫中司法使来查,可樊绣无权无势,又不得孟桓喜欢,司法使怎么可能会查出什么来?胡乱查了番,说并无任何异状,毓秀宫里闹鬼,并非人为。
樊绣都瞧见那扮鬼的人穿着哪个宫里的衣裳了,还从那“鬼”身上拽了缕头发下来。司法使的人竟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毓秀宫里闹鬼,宫中无人帮衬着她,夜里她又是噩梦连连,没两日,樊绣就病得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整日喃喃自语。
杜容兮入了毓秀宫里来,她让宫人点上香炉里的香,樊绣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来。见到杜容兮,她也没力气张牙舞爪,气焰嚣张的嘲讽杜容兮。
“樊绣,这样的滋味可好受?”
“我知道,闹鬼的事,是你做的。”樊绣平静的道,怨恨的眼神剜了杜容兮一眼,“那么骄傲的杜容兮,也开始使用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杜容兮冷笑:“总不能都由着你想着法子来设计害我。那些鬼虽然是我派人扮的,可吓着你的,应当不是那些鬼吧?是你做的亏心事吓得你如此的!”
“你!”樊绣气得要想坐起来。
“我让人在你宫里每日燃的香里添加了一味往昔香,此香会让人精神错乱,激发封存心里往昔的记忆。樊绣,你一定记起了往昔里的许多事吧?”杜容兮盈盈道,往她床榻前走近,看着她那张蜡黄憔悴的脸,摇了摇头,“往昔的事会将你折磨至如此模样,是我未料想到的!”
樊绣憔悴的脸上,显出一抹清绝冷笑:“的确,往昔间,我的手段比如今狠厉百倍,杜容兮,你着实还是心太软,与我斗,你讨不到便宜的。”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继续道:“对了,距离你上次服药,也快一月了,也不知宋焕之能不能及时赶回来,等你知道了真相,他将那药送到你面前,你是否会服用?”
说完,得意大笑。只是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此番大笑,瞧着都觉瘆得慌。
杜容兮不予理会她的挑衅,转身出了毓秀宫,她此番作为,只是为了给樊绣一个教训,若不是留着樊绣对孟桓有作用,杜容兮早就直接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