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未及杜容兮面前,就被孟桓冲出来一剑挡开,随着,一群孟桓的随从将樊朗等人围住。
孟桓将杜容兮揽入怀中,阴狠的眼神扫了一眼樊朗,如看死物一般,道:“全部杀了!”
樊朗虽说是会些功夫,手下带的人也是高手,可是在孟桓的随从跟前,他们真算不得什么。孟桓揽着杜容兮离开,回晋阳王府里去。
他们刚到晋阳王府门口,就有随从追上来回禀:“人全死了,无一漏网。”
孟桓点头,揽着杜容兮进晋阳王府。
小公子见到二人这般出现在他面前,他尴尬的笑了笑,忙撇开自己的干系:“与我无关的,杜皇后非得要我帮她,我没办法的。再说我要是不帮她,她就去了别处,可就没有大夫和那么好的药来给她调理身体了……”
说到最后,他自个儿都编不下去了。转而认真的问:“你们能说说宫里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躲,一个追的?”
没人回答他。
杜容兮与孟桓道:“皇上还是回宫吧,我留在晋阳王府里,哪儿都不去。”
“朕若一走,你定又要与小公子串通逃跑。”孟桓岂能依她,不过他的确出宫太久,是应当早些回宫。
不过,宫中他早有安排。
可惜的是孟旭没有中计,竟然按兵不动。
孟桓虽然不舍杜容兮,但考虑到大局,他还是得尽快回宫,宫中局势复杂,无垢设计的三月大水本就是想耗空国库粮草,好在九月后到来年开战,约莫就会在三五月后大战即停,在大战停下之前,宫里定然混乱,怕会扰乱了杜容兮的心绪。
思来想去,觉得杜容兮还是在宫外好。
晋阳是处好地方,繁华富贵,离京城不远。
“朕留你在晋阳,若是你逃出晋阳,朕就要了晋阳王府上下百余条性命。”孟桓道,警告的眼神看了小公子一眼。
小公子心虚的缩了缩,忙举手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不放她逃跑!”
孟桓看看杜容兮,长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许久后才放开。
“天子与你的丈夫这两个身份,朕更想当你的丈夫。生与死的事,朕不允许你一人决定,等事情了了,朕与你一同面对。”
说完这些,孟桓忍着不舍,疾步出了晋阳王府,立即回了京城。
杜容兮已经换回正常装束,她要调理身子,自然的每日都在晋阳王府里,只是总有些神色郁郁,寡言沉默了许多。孟桓离开之前,可是下了道明旨,责令晋阳王府看着她,若她离开,晋阳王府百余条性命都得为她陪葬。
她自然不能走,不能牵连了晋阳王府。
小公子瞧着她这般,暗下里与她道:“你也莫愁眉苦脸的,明儿我带你去戏园子里看戏。”
“你自己去玩乐吧,有我在,你怕也不自在,多有拘束。”杜容兮拒绝,兴致恹恹,抓了把鱼食扔在池子里,池子中的鱼儿争先簇拥过来抢食儿吃。
“可你总闷着,心情不好。我也是要带着红蕊一块去看戏的。”小公子劝解道。
顿了片刻,他压低了声音:“你只管先将身子调理好,到时我送你离开晋阳。”
杜容兮一惊,手中的鱼食撒下,认真看向小公子。
“你莫糊涂,岂能拿晋阳王府所有人的性命玩闹。”杜容兮责了他一句。
权当他是开玩笑,杜容兮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她这些日子虽是心情烦郁,大多是担忧京城的局势,虽说她在宫中不一定能帮到孟桓,但是,至少可以陪他经历所有的事。
不过,她又担心自己会成为孟桓的拖累。
捱不过小公子三番四次的说去戏园子里听戏,杜容兮随着他去了一回,果真也是带着红蕊夫人一同的。
红蕊夫人是个十分喜欢笑的女子,笑起来十分好看。
但小公子不在的时候,她其实是忧郁多愁的。
在戏园子里,小公子被朋友邀去说话,雅间里只留下杜容兮和红蕊夫人。红蕊笑着与杜容兮说:“公子对后院里的所有女人都十分好,对我也从来都说不上宠爱。”
杜容兮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说:“后宫里的女人更多,但是有资格怀上身孕的却没有几个。”
红蕊笑着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公子的。”
这话,倒是将杜容兮给惊着了,她是没想到红蕊竟然会同她道出这么隐秘的事情来。
“公子也是知道的,他给我脸面,还对外装作十分宠爱我。我这孩子的父亲是个负心的男人,他哄了我,骗了我,却不愿意娶我……”
红蕊原来是青楼的姑娘,在青楼里时与一个客人相好了,那男子待她十分好,两人便私定了终身。她在青楼里也是头牌,早就积累了不少银两,她打算赎身后与那个男子好好过日子。那日夜里,他哄了红蕊将银两交给他,他明日来给她赎身,红蕊信他,就将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那些积蓄,不止有她赎身的银子,还有他们余后生活的花销。
可是,那男人拿了红蕊的积蓄后,就消失无踪,再没出现过。
后来是小公子给她赎身,还帮她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地址。
原来,那个男人早有妻儿,骗了她的银两后,正准备着举家搬走。
原本小公子要杀了那个男人的,但是那个男人怀着身孕的妻子跪在红蕊面前求她,求她放过他们全家。红蕊心软,放过了他们,连积蓄都没有拿回来。
伺候,她就进了晋阳王府小公子的后院。
“一个男人,繁华锦绣时对你再好,都当不得真。只有,你落难了,他愿陪着你一同,如此才是真的。”红蕊叹道。
所以,她对小公子动心了。
可小公子是她想不得的人,小公子待她好,却不会对她生情。
不多会儿,小公子就回来了。
红蕊又笑得跟花儿一样,像是个极为简单无虑的人。
“接下来的这出戏也没什么可听的,咱们回府吧。”小公子进来后,饮了杯茶道。
随即就吩咐了人准备回府。
在晋阳王府住了也有些日子,杜容兮的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天气也回暖了些。
夜里刚用了晚膳,锦秋就收拾了包袱,低声与杜容兮道:“小姐,小公子说今儿夜里他送我们去咸安。”
“他疯了?”杜容兮怒色道,“我们若是走了,整个晋阳王府的人都会死!”
此时,小公子已悄悄进屋子里来,是要催促杜容兮和锦秋的,他听了道:“你就别担心晋阳王府了,我爹是有功的大臣,皇上就唬唬你我罢了。他既然容许了你在晋阳呆着,自然也去得别处,只要让他知道你的行踪就好。”
连夜,小公子就赶着马车送杜容兮去咸安。
搁了几日后,樊朗的尸体才运送回京城樊府。
樊绣见着大哥尸首,当下就趴在尸首上大声哭了起来,可见伤心。
送尸体回来的人将在晋阳发生的事与樊绣具体说了遍。樊绣也晓得了樊朗是孟桓的人杀的。
孟桓哪怕是将樊朗抓了回来关起来,下大牢里都成,樊绣怎么都想不到孟桓竟然会直接让人杀了樊朗,那可是她亲大哥啊!
她以为她犯了那么多大罪仍旧还活着,樊朗不过是去追杀杜容兮这点小罪,怎么都不至死。可她却忘了,孟桓早恨透了她,她活着,只是因为拿住了孟桓的命脉。
樊朗下葬后,樊绣就进了宫里去找孟桓,与他质问:“那可是我大哥,皇上就这般狠心杀了他?皇上口口声声说想宽恕樊家,却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他?”
孟桓冷冷看了樊绣一眼,厌恶道:“朕对樊家的内疚和宽恕,早被你耗光了。樊绣,要不是你与容兮所中的毒蛊性命相连,朕早杀了你!”
“杀我?哈哈哈……”樊绣复杂的眼神看着孟桓,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在心里默默的爱着,此刻虽未将爱恋说与他知道,可是,按着他的脾气,她做了这么多伤害杜容兮的事,应该早杀了她才对,可孟桓虽然对她恶劣,却始终留着她的性命。
“我不信你不杀我只是因为我死了,杜容兮会死。”樊绣笃定道。
孟桓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厌恶:“你想多了,只要容兮体内的毒蛊解了,朕不会让你多活一刻!”
说完,就继续看折子,不再理会樊绣。
有风吹进来,殿内的烛火晃动了片刻,樊绣的脑子里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她目光专注的看着孟桓认真看折子的模样,突然大笑起来。
“对,我死了,杜容兮立刻就会死!”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手腕上:“我这一刀子划下去,血会慢慢流干,然后杜容兮就死了,皇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会死。如此,皇上定然会记恨我一辈子吧!”
说完,放声大笑起来,刀子一挥,就要划破自己的手腕。
孟桓见此,一着急,伸手就去抢她手上的刀子。
刀子被抢下了,却划伤了孟桓的手掌,顿时可见鲜血直流,孟桓满手掌浸满了血。樊绣见此也慌了,当下也没了怒气,着急道:“皇上,您没事吧?快,叫太医来!”
她慌张的叫宫人去传太医,此时满脸担忧,丝毫不见方才的戾色,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孟桓嫌弃甩开她关心的目光,与她隔开距离来,只警告她:“樊绣,你最好别再行今日这等的事。你一人死了也罢,但你可好好想想你身后的樊家,他们会为你陪葬。还有,你心里欲望极大,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去死的人。往后你若再已死来威胁朕,朕定会当即杀樊家一人!”
说完,唤了宫人将樊绣赶出德章宫。
樊绣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一般,跌跌撞撞的从德章宫里出来。
她来找孟桓,不过是想见他,她大哥死了,想要从他口中听几分歉意的话,哪怕是虚假的。可孟桓对她却从来都不善意,他那心里,只有杜容兮……
她不想伤了孟桓的,看到孟桓受伤,她的心都乱了……
以前,她觉得杜容昊好,是个很了不得的男子,所以她嫁给了杜容昊,可是杜容昊的心里永远都放不下樊云。总算,她从杜容昊的执念里走了出来,她爱上了孟桓。
孟桓文武双全,雄韬伟略。身为帝王却深情不渝。这样的男人,天下难寻。
她樊绣看上的东西或人,一定会不择手段夺到。
孟桓深爱杜容兮是吗?那杜容兮死了便好。
回到樊府的樊绣像是疯了一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杜容兮去死,马上去死!她拿着剪子搅碎了好几块帕子,眼眶里满是仇恨的血丝。
“杜容兮还在晋阳王府吗?”樊绣与心腹暗卫问道。
“昨日传来的消息是还在晋阳王府。”
剪子将帕子彻底的剪碎,樊绣眼神里闪过恶毒狠色,她道:“不顾一切,杀了她!尽快!”
暗卫退下,房中恢复了平静,死一样的幽静。樊绣就坐在那屋子里头,眼神里满是恨,瘆人的很。
杀手赶到晋阳城,杜容兮和小公子已经启程去咸安了。
晋阳城距离咸安并不远,路上平坦,小公子的马车也赶得快,半夜里出发,第二日中午就到了咸安城。
沈时宜的药庐里没有人,小公子去跟人打听了,沈时宜的侄儿成婚,他去侄儿家中喝喜酒去了。他侄儿住在咸安城的荔县,估摸沈时宜要在那儿呆上一两日后再回来。如此,杜容兮和小公子便在咸安城里等他回来。
暂且在客栈里下榻。
赶了一日的路,杜容兮几人都累得慌,杜容兮洗了澡后就在房中睡下。
到了傍晚时,杜容兮才醒来,锦秋伺候杜容兮梳洗用了些晚膳,却是不见小公子。向小二打听,才知道小公子早些时候就醒了,与小二打听了咸安城里的一些热闹去处,就去玩乐了。
那热闹去处,小二说得隐晦。
杜容兮猜着,约莫是青楼之类的风月场所。
既然到了咸安城里,杜容兮心里也放松许多,樊朗已经被孟桓杀了,应当不会有刺客追杀她。她便也带着锦秋去街上走走,顺带散散心。
咸安城虽没有晋阳城热闹繁华,却因为有沈时宜的缘故,咸安城里有许多处不需花钱的去处。
就在这客栈附近有一处粥棚,听说是咸安城里的一位王姓富商搭建的,他允诺了要在此处建一个月的粥棚,只要有人去,每日不管什么时辰都会施粥。
这会儿夜色暗了,他那粥棚里点了几盏烛火,里头坐了好几个衣着破烂的人在喝粥。
杜容兮跟那儿看了眼就走了。
前面就有戏园子、好几处的青楼、雅苑之类的风月场所。
听着戏园子里婉转低吟的嗓音,杜容兮想起了宋焕之来,心中生出几分愧疚,若不是因为她,宋焕之应当过着他自己所喜欢的生活,在戏园子里唱着戏,满座听客,民间满是他的传说。
“去戏园子里听听吧。”杜容兮瞥到戏园子外挂的牌子上写着:今日曲目《牡丹亭》。
刚走到戏园子门口,杜容兮就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她抬头遥望四周,房屋林立,很平静,但是,她总感觉到有杀气。
小公子从戏园子旁边的青楼里跑出来,叫了杜容兮,给她递了个眼神。
显然,他也感觉到了杀气。
片刻,就有十几个蒙面刺客从四面出现,他们手中的兵刃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对准杜容兮,这些人来势汹汹,功夫了得,而且十分默契。小公子只能一边挡着,一边掩护杜容兮逃走,往有官兵的地方去。
夜色掩护下,对刺客有利,同样也对杜容兮他们有利。
“怎么回事,又跑出来一批刺客?”小公子与刺客打斗了一番后,满身狼狈,这儿是咸安,不是晋阳,不是他的地盘。
想他偏偏公子形象,却搞得这般狼狈。
“樊朗死了,樊绣更想杀我。”杜容兮道,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刺客定然是樊绣派来的。
几番打斗,小公子负了伤,不过,也惊动了官府,官兵一出现,那些刺客暂时放过杜容兮,都散开逃走了。
官府派了几个高手去客栈里保护杜容兮。
半夜里,客栈里又起了打斗声,杜容兮睡得浅,打斗声刚起,她就被惊醒了。只是她没有起身出来,有官府派的高手在,她只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她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她警戒的盯着窗户,手里已经拿好了一把匕首。
却是有人将一卷东西从窗户扔进了她房中,此外,再无别的动静。
一会儿后,客栈的打斗声渐渐停下了。官府派来的人过来在外面与她说了声:“贵主子,外面的刺客不是冲您来的,您放心歇下吧。”
杜容兮应了声。
随后,她起身去将不知谁从外面扔进来的那卷东西捡起来,打开一看,便从一卷书信上看到了父亲杜澄的字迹。再看那包着东西的帛布,确实是杜府里的东西,父亲最喜欢的一种料子。
父亲受命去江南调查淮阴商姓商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未回来。他被刺客追杀,还将这些东西丢给她,父亲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凭着父亲在朝中的威望,一般人应该还不敢找刺客来刺杀他。
杜容兮将那一卷的东西都摊开来仔细看。
里面有一封父亲写给她的信,她打开看了,信中所说大概是让她把这些东西转交到孟桓的手中,他手里还有些事情在继续调查和安排,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让杜容兮都不用担心他。
除了那封信之外,其他的东西,杜容兮略微的看了眼,基本是账本之类的东西,她随意的翻了两眼,一时也看不明白。
不过,她知道这东西无比重要,一定要尽快交到孟桓手中。
当下她不敢迟疑,去了小公子的房中,敲开他房门后,将东西交给他,郑重道:“眼下有一件顶重要的大事需要你去办,你现在立即回京,将这一包东西交到皇上手中,切忌,决不可失。”
“什么东西?”小公子纳闷了句,接了东西后,看了看,也没多追问。只担忧与杜容兮吩咐了句:“我不在,你可要小心些,要是你死在刺客手中,我晋阳王府可就要陪葬了!”
话虽如此,有官府派的高手在,他也没那般担心。
小公子当夜出发回京城。
第二日早上用早膳的时候,杜容兮就在思虑,昨夜里出现的刺客从很多方面来说,像极了昨日在戏园子门口刺杀她的刺客,默契、武功路数、装束,完全是一样。
还有,樊绣的这些刺客又是从哪儿找来的?
她一个女子,先前虽说管着杜家大权,但也不会有什么秘密势力,在宫里,她就更没可能有这样的人为她效力。她是从哪儿找的刺客?
说到杀手,杜容兮就想到了无垢。
无垢里她打过交道的只有映月和蕴灵,这二人杀人却更为精密,并不莽撞刺杀,而且也没有团队。
晌午时,沈时宜就回来了,杜容兮带着锦秋去见沈时宜。
她到了药庐后,叫了好几声,都未听得沈时宜回应,心下疑虑,往药庐里去一看究竟。
竟然发现沈时宜瘫倒在房中,嘴唇发紫,虚弱的声音叫着她:“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