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王爷跟樊妃来往过密,跟朝中十八位大人递过帖子。”
王太傅回的话。
果然,孟旭还没有放下权势,樊家也在等着翻盘的机会。
遣了王太傅退下,孟桓神色冷静沉稳,似乎并未为孟旭一事过多烦扰,他随意拿了本杂记在旁看了起来。
今夜里是杜容兮当值,她肩颈上有伤,此刻仍有些隐隐作疼,她给孟桓奉了一杯茶,让宫人端了几样糕点上来,便就靠在一旁的软榻上歇着。
殿内沉香袅袅,四月多的夜里仍有几分凉意,孟桓拿了毯子裹在她的身上,小心轻柔的将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杜容兮睡得浅,孟桓抱她,她便醒了。
惺忪的眼看着孟桓,抬手,指尖轻轻摩挲划过他的眉毛,随后放下手来:“皇上早些歇着吧。”
“嗯,朕陪你。”孟桓道,便和衣躺在杜容兮身侧,一手揽着她的腰。
顾忌她身上的伤未好,并未有多余的动作。
二人就这般睡着,与夫妻无二。
孟桓有想过将杜容兮封了皇后。可是,眼下这时机,皇权争斗,不宜将杜容兮牵扯入内来。
如今这样,二人能在德章宫内朝夕相处,夜里交颈而卧,于他而言,是一场比美梦更美的梦。
至于那皇后之位,他定会在最安全的时候给她。
“你可想当朕的皇后?”孟桓捻着她的一撮长发,柔声问她。
杜容兮眼神迷离,望着他的脸,她眼下对孟桓倒没有先前那般疯狂的爱,可心里的一份痴迷却渐渐打开,她随意道:“皇后这虚名,我也不看重,以往是皇后的时候,脑子里的回忆都是不好的,一想,便想落泪。”
她似回想起以往的事,脸上一闪悲愁,顿了许久后才道:“如今也甚好,你我……都没那些束缚。”
孟桓将她搂得紧了些:“你想如何便如何,朕都依你。只是,若有了孩子,你定要嫁给我。”
他也知道,杜容兮变了,他虽占有了她的身子,她那颗心若不给他,她还是会撇下他。
这夜里,杜容兮睡了个安稳,醒的晚。
孟桓早早去上了朝,锦秋入了宫里来,跟在她身边伺候。
杜容兮带了映月在宫中四处逛逛,与她将介绍宫里的人和事,让她熟悉些。她原以为映月那样的江湖人,定很受不得宫里这样拘束的日子。
映月进宫三四日里来,竟也惬意。
宋焕之写了几出戏,孟心悦为了他,在宫中大肆重修了翻原先的戏台,为了给他搭戏,还特意从宫外请了个戏班子入宫里来。
宫里人都来听宋焕之唱戏,孟心悦还请了京中的命妇入宫来。
宋焕之在台上唱戏,孟心悦目光痴迷的看着他,而他的目光总落在杜容兮身上,以往的时候,杜容兮是坐在戏台正中最好看戏的位置,如今那儿坐着孟心悦,而杜容兮只是站在映月和杜若兮的身后,与她们说着话。
杜若兮一脸的愁色,小声与杜容兮说:“世子这些日子,总不回府,我派了人去查他的行踪也查不到,昨儿他晓得我在查他,他将我大骂了一顿。”
“男人这般,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映月快嘴答道,“我行走江湖,见多了这些。我以前当杀手的时候,还遇到过一个女人因为她丈夫置了外室,花钱买了那个外室的命。”
说完,她看向杜若兮,小声道:“可需我帮你查一查,他可是有了外室?”
有映月帮忙,自然比杜若兮派的那些下人管用,她当即对杜若兮感激十分。
戏散了后,映月就随着杜若兮出宫了。
杜容兮刚回到德章宫,就想起什么事来,问身旁的宫:“林贵人去迦叶寺祈福,可有回宫?”
“十来天前就回宫了,之后,一直都在宫中。”
听此,杜容兮才下心来。
林贵人与郁承照的那番旧事,才让杜容兮防备的很,想来,郁承照是在忙承安侯府的事吧,毕竟承安候府落败这许久,总算有了些起色,他繁忙些是应当的。
有宫女过来,送了一盒药膏给杜容兮,她道:“宋公子托奴婢将这药膏给您,对您肩颈的伤十分有益。”
杜容兮肩颈的伤已无大碍,宋焕之的关心,总让她不是滋味,她冷然道:“我谢他这份关心,但他这心意,我此后都不承,药膏你退回去给他,我这番话你也与他一并说了。”
宫女应下,正欲退下,杜容兮又叫住她:“他若再托你们送东西与我,你们不可应他。”
“是。”
两日后,映月回了宫,她跟杜容兮说,郁承照并没有外室,她跟踪了郁承照两日,郁承照只是在外面跟一群京城公子哥狩猎玩耍,喝酒,谈一些手上要做的事情,还有各处的见闻。郁承照手上真领了差事,好像是在督办京城丝造一事,如今与跟这些公子们喝酒玩乐也是在弄好关系。
虽承安侯府依靠杜家的关系有了起色,可如今杜家权势不如从前,杜容兮也不是皇后,他自然得靠自己。
杜容兮心下了然,郁承照那等的才子,眼光极高,他若有外室,必是深爱之人。他的深爱,应难以付出。
“想想京城里这些千金贵妇们过的日子,再想想我先前在江湖舔着刀口过日子的生活,我竟顽强的活了这么久?”映月痴笑道,神色里带了分羡慕和嘲讽。
她是喜欢京城和宫里这种富贵荣华。
“原先还怕你拘束,会不自在,如今瞧你这般自在,我也放心了。你若喜欢,可长住在京城宫里。”
杜容兮道,她是希望映月在宫里活的轻松些,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江湖奔波了许久,我也觉得累乏了。”
映月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她住处了。
杜容兮回德章宫伺候,刚进去,隔着屏风就听得有大臣同孟桓禀话:“章大人和梅大人突然死于自家府邸被杀,此时透着古怪。”
听的孟桓与那大臣说了许久的话,那大臣退下后,杜容兮才过去,与孟桓问:“会是无垢的杀手所为吗?”
孟桓点头,他道:“你大哥传了信回来,无垢有杀手进了京城,杀手的任务应该就是朝中大臣。”
话至此,孟桓神色里满是愁虑,闻尚书谋反,他未曾放在眼里,孟旭有异心,他也未显出过这般忧虑之色,唯独这个无垢,像一个谜团,让人摸不着方向,而且,强有力的扼住朝廷的喉咙。
江南大水,朝中发下去的赈灾银两、修建江南大堤的银两就不在少数,还有赈灾粮食,几乎将国库存粮搬空。
另外,大水过后,江南今年的收成怕也没有,国库赋税粮食这一块,江南一直是占比例最多的,如今缺失这一块,今年冬日,必定会有大变。
“但愿你大哥能早日查出无垢的底细,揪出背后的那个人。”孟桓叹道,眼下朝中诸多事情,他也不能再去江南。
可杜容兮,担心杜容昊。
她并不多说,去给孟桓沏了一杯茶,递给他:“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无垢的杀手无法像在江南那般放肆,大理寺那儿,一定会很快查出凶手。”
“但愿。”孟桓道,饮了茶。
第二日大理寺那儿就查出了结果,昨日死的那两位大人是中毒而死,所中的毒,与湖州知府一家中的毒一致,这毒,染于香中,二位大人的书房里都有香炉,那毒就掺和在香料之中,他们进了书房,点燃香料,就中毒死了。
大理寺查询了香料的来源,并没有任何问题,应当是有人在昨日偷偷潜入两位大人的书房里,将毒药掺和在香料里就离开了。
如此,凶手便不好找。
不过,大理寺还是查出了些线索,两位大人的书房里有发现脚印,看脚印尺寸大小,像是个女子,还在香炉上发现一条应是女子丝质衣裳的勾丝,大理寺将那勾丝对比过,勾丝与府上丫鬟穿的衣裳是一致的,应是凶手装扮成了丫鬟的模样,进了书房下了毒。
这些证据的呈上来,孟桓立即就想到了蕴灵。
蕴灵会易容,还有那毒与湖州知府一家所中的毒都是一样的。
只是,京中大臣颇多,根本无法料定他们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孟桓眼下无法做下一步部署,拿下蕴灵。
这宫里对蕴灵和无垢最了解的人,就只有映月。
孟桓和杜容兮去找映月的时候,映月正在院子里练剑,她换下了她的红衣劲装,穿的是宫里的华衣锦缎,眉目间少了些狠厉之气,多添几分华贵。
她甩下剑,笃定道:“看这手段,就是蕴灵,那日与我们交手,她也是受了重伤,没想到好的这么快。”
随后,她想了想。
“我是第一回来京城,也不晓得无垢在京城里有没有据点。无垢在江南的据点,会有彼岸花标志,门前必有红蓝布,对面有个‘无’字。”
孟桓当即派人去查映月所说的这些,果真在京城找到了一处无垢的据点,只是刚将他们拿下,那几个杀手就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好在是从其中一个杀手身上找到一份名单。
这名单上,便有已死的那二位大人的名字。
缩小范围,孟桓将名单的人都保护起来,将他们府中的下人都换了。就等着凶手自投罗网。
可,凶手没出现。
京城里,风平浪静下来。
映月在宫里仍过得十分惬意,参加些嫔妃们办的宴会,吃吃喝喝,看看歌舞,与孟心悦切磋切磋武艺,当然每次都讲孟心悦打败。更多的时间,她会与杜容兮在一块,与她学泡茶,说说话,听她说一些宫里的事。
“我看得出,皇上对你十分在意,可你怎么还是个宫女?”映月问,她泡好一杯茶,递给杜容兮。
杜容兮接过茶,喝了一口,她似乎感觉到茶中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微微皱眉,却见映月正等待的看着她。
她道:“我与他,经历了那么多,如今,我并不看重名分地位这些。有时候,这些反倒是羁绊。”
“也是,虽然宫中富贵荣华,什么东西都精致无比,可还是江湖自在。”映月叹道。
她在宫里呆了快小半月了,终究是想念江湖的自在日子。
“我记得你明日休沐,不如,我们去宫外骑马郊游?”映月询问她。
原本,京中不太平,杜容兮想带着宝儿待在宫里,既然杜容昊已经是无垢杀手的目标,那他们也一定会把目标放在她和喜宝身上。
可是映月那么想出宫,杜容兮略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若无垢的杀手真出现,她说不定能帮孟桓一个忙。
她与映月联手,杀手讨不到便宜。
这日一早,杜容兮和映月就出了宫。
马是从杜府挑选的,杜容昊征战沙场,这满京城里最好的骏马大多在杜府。二人骑上马后,映月说一同出京城,往京郊去跑一圈,看惯了京城的繁华,去京郊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杜容兮应下,二人马鞭子一挥,便就往京郊的方向而去。
刚出城门,马路上突然出现一个老婆婆挡在中间,杜容兮连忙勒住缰绳,将那老婆婆扶起来。映月也停下马来,正要下马。
突然,那老婆婆眼中一闪凌厉的光,从拐杖里抽出一把剑来,推开杜容兮,直冲映月袭去,映月反应不及,手臂被伤了一剑,她躲避开来,与那老婆婆打斗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杀我?”颤抖分开,映月便问。
老婆婆冷笑一声,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熟悉的脸来。
映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你,居然还活着?”
“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映月!”蕴灵冷然愤恨道。
杜容兮原本是帮着映月与蕴灵打斗的,虽然蕴灵出其不意伤了映月,但眼下她们二人打蕴灵一人,落下风的是蕴灵。
可是,不过片刻,映月身后就出现几个手持利剑的杀手,杜容兮见此:“眼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逃吧!”
映月却突然将手里的剑架在了杜容兮的脖子上,冷声道:“你们给我杀了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