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还未亮,就有宫人悄悄从素芜阁离开,匆忙往德章宫而去。
彼时,孟桓正在上朝,与大臣说着要封赏杜家的话,将南阳进贡的夜明珠赏赐给了杜家。突有公公上前来,附耳孟桓言语了几句,孟桓当即脸色大变,起了身,冷声道:“下朝,有事明日再议!”
就转身拂袖,仓促离开,步履匆忙。
一路,疾步如飞般的到了素芜阁。
地面上,有血,素美人就躺在地上,那张像极了姜舞的脸,被刀子划得惨不忍睹,素美人也没了一丝声息。
孟桓看着眼前的景象,怔愣了许久,缓了缓神后,才与身边躬身候着的宫人问:“怎么死的?”
宫人恭敬回道:“汤药毒死的,时辰是在子时左右,还有,毒死素美人的汤药……与先前毒死姜妃娘娘的汤药是一样的。”说到此处,宫人微微抬眉看了孟桓的脸色。
接着,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呈给孟桓:“这是奴才在素芜阁内捡到的一颗小珍珠,看着像是皇后娘娘的碎云簪上镶的珠子。还有,皇后娘娘昨日夜里却有来过素芜阁内。”
……
毁脸,同样的汤药,如此明白得很,是杜容兮杀了素美人。
当初孟桓就无比的悔恨没能保护好姜舞,让她遭了杜容兮的毒害。素美人死便死了,可还又是被杜容兮所害!
当时孟桓气血翻腾,神色里满是恨意,素美人的死,让他更加的觉得自己无能,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还有杜容兮处处践踏他的威严,杜容兮那性子,总与他作对……
见孟桓神色里显了杀意,一旁的陆海忙提醒了一句:“皇上,不可只看眼前之事,虽证据确凿,可还是要多番查证。”
“查证?好,朕这就去问她!”孟桓怒道,当即就气愤往凤鸣宫而去。
素美人的死讯还被压着,宫中暂无人知晓。
孟桓到了凤鸣宫后,敛了怒色,神色平常,见杜容兮正与锦秋在说着将一些不好的玉坠子、首饰挑了出来,往宫外去变卖成银子。装着玉坠、首饰的玉盘里正有碎云簪。
碎云簪是杜容兮陪嫁之物,杜容兮常有戴着,宫中人故而识的。
孟桓过去,拿了那碎云簪观赏,突然发问:“朕记得这簪子上共有二十四颗小珍珠,怎么少了一颗了?”
“碎云簪用的时间久了,珍珠常有松动,许是不知掉哪儿了。”杜容兮随口回道,对孟桓的态度冷淡得很。
锦秋谨慎的看了看孟桓,似乎是察觉出什么,紧着说了句:“是啊,这珍珠都掉过好几回了,只是娘娘舍不得这簪子,都让奴婢去珍宝司让人重新找了珍珠镶上去。”
孟桓放下簪子,许久后,突然开口问:“昨夜约莫子时,你可有去过素芜阁?”
“去过,不少宫人也看到了。”杜容兮爽快的承认。
听得杜容兮供认不讳,孟桓到嘴边的一些话又说不出来了,若是毒害素美人的事情,杜容兮都供认不讳了……
半晌,杜容兮抬眉,冰冷审视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可是素美人死了,皇上前来质问我了?”
“昨夜子时,素美人的脸被划花,被毒死于素芜阁内。”孟桓冷冷吐出这句话,素美人的死还未传出来,杜容兮就已经晓得她死了,这不是杜容兮做的,又会是谁呢?
杜容兮顿了半晌,最后冷冷说了三个字:“死得好!”
“是你杀了她?”孟桓忍着怒气质问。
杜容兮抬头看着孟桓,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那般笃定,像是要将她杀死一般。
“不是。”杜容兮简单开口,说了这两个字后,就照常的继续吩咐锦秋将玉盘里的东西点收好,丝毫不再理会孟桓。
“杜容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怯了?自己做的事都不敢认了?这颗珍珠就是在素芜阁内发现的,是你碎云簪的上的珠子。还有,你倒说说,你子时去素芜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通了去与素美人说说姐妹情深?另外,素美人被灌的毒汤,与当年姜妃被灌的毒汤一致,那毒汤的方子,满天下可只有你杜容兮有!”
孟桓步步逼问,将那颗珍珠拿出来,他倒要看看杜容兮如何来解释她那两个字的回答。
“素美人的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了,是吗?我说不是我杀的,你如何都不信。若我说是我杀的,你便信了是不是?”杜容兮冷声的问,她的神色清绝,她没有慌意,没有怒意,眼里只有一片清冷。
“孟桓,这四年来,你从来都不了解我,从来都不信我。”
孟桓冷漠看着杜容兮,只道:“你让我如何信你,证据凿凿,素美人下毒,险些害死杜家满门,你能不想杀她?”
听得孟桓这番话,杜容兮睁得一双大眼看着他,特别认真的问:“素美人下毒谋害皇后,谋害朝廷忠良。她等居心和罪行,原来皇上觉得她并不该死?”
说完,她噗嗤一声笑了。
孟桓怔在那儿一时无言以对,在素美人这事上,他是偏心过了头。可是,素美人死谁手上都没关系,偏偏就不能是杜容兮杀的,杜容兮已经毒死了他最爱的女子,怎么还能让她再毒死一回呢?
许久,杜容兮留了话:“总归我说什么你都不信,素美人的死,还是遣了宫中司法使来查。我想,总不能所有人都跟皇上似的偏心她到骨头眼上吧。”
孟桓炙热恨意的眼神盯着杜容兮看了许久,就甩袖走了。
等得孟桓走后,锦秋才小声与杜容兮道:“娘娘,这事儿,不能交给司法使去查。”
“查吧,就当我真的输给她了,这宫里浊得很,压抑得我闯不过气来……”
晚膳后,杜容兮又找了许多首饰出来,让锦秋拿到宫外去换成银子。
锦秋总觉得哪儿不对,也可不好问。她拖了宫人打听,孟桓真让司法使暗中在查素美人的死,所查出的证据对杜容兮很不利的很。
素美人的死,一直未公开。
第二日,素美人的父亲兵部尚书闻良岳进宫求见了孟桓,他已经从别处知晓了素美人的死讯。那时,他跪于孟桓面前,老泪纵横,恳求就让素美人“一辈子”都于素芜阁内安静的活着吧,若能将她尸首悄悄送回闻家安葬,此愿足矣。
素美人的死,处处指正杜容兮,若是揭开了,一边是杜家,一边是兵部尚书家,才是将孟桓推入了两难之境。
闻尚书这般为天子着想,孟桓不由又想起先前素美人想要自缢以全他和杜容兮的关系,心中越发想要给素美人一个交代。
杜容兮明明那么恶毒,总不能一直都任由她在皇后的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坐着,为非作歹吧?
虽然素美人的死一直未公开,但后宫里已有风言风语,在传着素美人已经死于杜容兮之手。毕竟,素美人被终身拘禁在素芜阁里,是生是死,谁晓得呢?
这日,宋焕之来了凤鸣宫,他是来同杜容兮辞行的。
“在下习惯了宫外无拘无束的日子,在宫中许久以来,给皇后娘娘添了不少麻烦。”宋焕之清冷寡淡的说,拱手抱拳时都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透露着矜贵之气。
宋焕之不来辞行,杜容兮也想着要安排他和戏班出宫了。他的话音才落下,杜容兮就点着头道:“是我拘束了你许久,你出宫去也好,外面才适合你,才能显得出你的才能来。今儿稍晚些,我派人送你和戏班离宫。”说着,又让锦秋去拿了个金匣子来,“我替你准备了些盘缠,以供你在外面也活得自在。”
宋焕之未收杜容兮的金匣子。
原本是前来告辞的,既然已经告辞,也应当离开了,可宋焕之却站在那儿不曾动半分。许久,他才踌躇开口:“我有几句话……想与皇后娘娘单独说……”
杜容兮眼色示意殿内的宫女退下,连着锦秋也都退下了。
殿内只剩下杜容兮和宋焕之了,杜容兮等着他开口。
“容兮,随我一同离开皇宫吧!”宋焕之大胆开口,目光定定的看着杜容兮,很是坚定。
“这个皇宫就像是你的牢笼一般,你与我一同离开吧,重新开始。我知道我的身份低微,不配给你什么,但我不忍心将你一人留在这宫中,不忍心看你限于痛苦折磨之中……”
宋焕之说了许多,其意殷殷,句句诚恳,发自肺腑。
杜容兮望着他,犹豫的退缩了一步,他就僭越的拉住杜容兮的手,认真道:“我愿用尽我所有来待你好,随我走吧。”
他的眼神那般炙热,那般真诚。
杜容兮内心里很是感动,眼中闪了泪光,她有那么一刹那的冲动,想随着宋焕之一同走,离开这个偌大的牢笼。
可就在那么一瞬,她醒神过来,侧头擦了眼泪,婉拒道:“我是皇后,这辈子都是,这皇宫是我唯一的归宿。宋焕之,你可晓得,有些事情,从一开始选择了,就没得反悔的。”
“可他会杀了你的!”宋焕之担心道,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清楚,只是说得隐晦。
杜容兮听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摇了摇头,只与宋焕之道:“今日我很感动你能冒天下大不违,想要带我离开皇宫,这段日子以来你对我的好,我全都铭记于心,所以,我更不能拖累了你……”
说了许多,杜容兮几番落泪,硬是将金匣子塞给了宋焕之,又唤了锦秋今日亲自送戏班和宋焕之出宫,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她这入宫四年来,宋焕之是唯一让她高兴过、让她觉得温暖的男子,如何,她都不能将宋焕之牵扯如这深宫纠缠内。
夜色快要拉开帷幕时,锦秋送了宋焕之和戏班的人出宫。
锦秋回来后,有几许失望的同杜容兮道:“事到如此,娘娘应该随着宋公子出宫,从此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
“司法使查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是我害死了素美人,此时我若随着宋焕之离开皇宫,孟桓必然要发雷霆之怒,届时他会不会将怒气发在杜家?还有,我同一个戏子私奔了,总归对他的名声不好,我更不能害了宋焕之……”
杜容兮平静的说,她还一边吃着糕点。
“可是,皇上已经写好了废后的圣旨,说不准明日就送过来了……”锦秋满脸忧色,“娘娘难道要在冷宫里终老吗?”
杜容兮什么都没有说。
陆海悄悄的来给杜容兮说了,孟桓这回是真的发了雷霆之怒,怎么都劝不住,那废后的甚至上已经盖好打印,就等着明日送来凤鸣宫了。陆海劝杜容兮去同孟桓伏低,认个错。
去德章宫外跪上两个时辰,估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杜容兮就偏不去。
既然孟桓已经认定了是她害死了素美人,就算这回绕过了她,可那颗怀疑的种子一直种在他的心里。
她一点儿都不屑这个皇后的位置,又何必去背着这黑锅,同孟桓委曲求全?
还有,她想从这个怨恨的旋涡里退出来了,成全他们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为,姜舞还活着。
那日子时,杜容兮去了素芜阁,她是去给素美人一些苦头吃的。
可那日的素美人却与往日有些不同,没有那般嚣张、讨人厌,甚至让杜容兮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房门“吱嘎”一声推开,杜容兮刚走进去,就听得素美人问了声:“你是杜容兮?”
“素美人这耳力,本宫很是佩服。”杜容兮冷声道,走到匍匐在地上的素美人跟前,低着头看她。
素美人苦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凉,问:“皇后是来杀我的?”
杜容兮蹲下身子来,抓着素美人的下巴,愤恨的看着她:“你是该死,你下毒险些害我全家。不过,你放心,本宫虽手段狠毒,但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本宫若要你死,定会下旨赐你死!”
说完,甩开素美人,起身来,唤了宫女进来,吩咐道:“掌嘴四十,给本宫打花她这张脸!”
刑罚过后,素美人的脸已经被打肿,甚是难看。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像是疯了一般,“杜容兮,你恨我,可我又该恨谁去?是我愿意没了眼睛吗?”
杜容兮只当她突然失宠,疯了,也不理会她,带着人便走。
素美人却叫住她:“皇后娘娘,害你的人不是我……”
杜容兮的脚步顿住,转身审视的眼神看着素美人。
“姜舞,她还活着……”素美人道。
杜容兮听到姜舞这个名字时,就如同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素美人。她站在那儿想了许久之后,才让宫人在外面候着。
素美人说,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姜舞指使的,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孟桓的宠爱,没有了半点利用价值,姜舞不会让她活着的。
其实,她与姜舞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可姜舞却把她当成一颗复仇的棋子,让她自剜双眼来陷害杜容兮,她恨姜舞,可她摆脱不了姜舞的控制,只能任由她的驱使,将那些恨,转移到杜容兮身上。
她想着,或许杜容兮死了,姜舞就能放过她了,她们毕竟是姐妹啊,她应该要与姜舞姐妹同气连枝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素美人同杜容兮说了许多姜舞的事。
虽然姜舞将她害至如此,但是,她也给姜舞种下了个致命的隐患,她将这个隐患告知了杜容兮。
她只有一个要求,她死后,杜容兮能够替她复仇……
这个时辰,孟桓废后的圣旨就该送到凤鸣宫了,杜容兮已经在等着了,都等到了巳时,竟然还没半点动静,杜容兮都等得有些着急了。
今日的天气尤其好,有风,不那么闷热,凤鸣宫里好些花草都长得好,还有只八哥鸟,先前教了许久都不会跟人学舌,可今日里却一直在叫着“皇后吉祥、皇后吉祥”。
德章宫内,陆海为首,宫人们跪了一地。
“废后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三思啊!”陆海劝谏道。
孟桓一脚将陆海踢开,自己拿了圣旨就愤怒的出了德章宫。
可刚出了德章宫,他又顿住脚步,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迟疑。有人拦着的时候,他恨不能立即去废了杜容兮,可没人拦得住他了,他反倒迟疑了,杜容兮干了那么多坏事,他若是真心想废了杜容兮,早就废了。
姜舞死的时候,他比此时更恨,满朝文武拦着,所以他没能废掉杜容兮。
若他真心想废掉杜容兮,旁人拦得住吗?
他的步子渐缓,最终颓丧的转身回了德章宫,将手上的圣旨往地上一扔,吩咐了声:“陆海,将这圣旨烧了吧。”
陆海如逢大赦般,赶紧起身来,将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捡起来,吩咐小太监端了火盆进来,然后扔进火里烧了。
孟桓此时,才想明白了,素美人的确该死的很。她下毒谋害皇后、谋害杜家,本该是灭门的大罪,既只死她一人,杜容兮和杜家消了气,已是最好的结果。
他竟然因一人私念而至家国大义于不顾。
许多事情一想明白,就豁然开朗,他对杜容兮没有了那么深的恨意,杜容兮虽然行事狠毒了些,可却没做过像素美人那等下毒谋害忠臣之事,杜容兮那忠君爱国的心,没有谁能比得上。
废后的圣旨没有出现,好像是从没有素美人死的这回事一般,后宫里平平静静。
倒是有一点奇怪的很,孟桓已经连着赏赐了凤鸣宫三日,都是选的宫中最好的东西:夜明珠、千年人参、天山雪莲、白瓷茶具等等。
京城一处宅院内,一女子对着铜镜梳妆,铜镜里映出的脸,与素美人相似。只是那眼眶里有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她是姜舞。
素美人已经死了五日了,她在等着宫里的消息,这么许久了,孟桓还没有废后。
她都不明白,明明孟桓将杜容兮恨到了骨髓里,明明孟桓也深爱她入骨,怎么就这么许久了,孟桓都没有废掉杜容兮,还与杜容兮相安无事?
自素美人进宫后,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能将杜容兮至于死地,可孟桓不但未借势杀了杜容兮,反而连罚都不曾罚她。
姜舞心中急了。
她怕孟桓的心意有变,天子的心,难以琢磨。
原本,她想等着孟桓因素美人的死废了杜容兮后,再借机与孟桓相遇好再回到宫里,可这都已经五日里,再等下去,孟桓也不会将杜容兮废掉。
还不如,早些回宫。
一个身穿紫衣的侍女进得屋子里来,朝姜舞行了个礼,恭敬道:“小姐,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皇上明日会出宫散心。”
“知道了,你退下吧。”姜舞道。
她将一支木簪插入发髻后,起身来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老嬷嬷引着个一岁多的孩子学走路。
小孩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她面前来,伸出双手,吐字不清的喊着:“阿娘抱抱、阿娘抱抱……”
姜舞蹲下身来,抱起小孩,体现出一副慈母温柔的模样:“宝儿乖,阿娘明日带你去找爹爹。”
昨日里,宫中摆了一场宴席,杜容昊赢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将齐国的版图又开拓了那么一点点。
孟桓龙心大悦,宴席间,多喝了几杯,有了些醉意,竟然随意指了几个舞女要给杜容昊做妾。
可满京城里的人都晓得杜容昊是个宠妻、又惧内的人,这府中多几个妾,怕是樊绣又要回娘家许久。这说来,孟桓此举,着实不是恩宠。
杜容昊忙忙跪下拒绝:“皇上,臣着实没有这等福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未听得孟桓说话,已听得樊绣冷冷哼声,愠怒的眼神瞪着杜容昊。
就连坐在樊绣旁边的喜宝都吃吃的笑:“爹爹要遭殃了!”
孟桓微微醒了神,露了窘色:“那朕该赏赐些什么给你好……”
他想着,杜家权势如此鼎盛,再赏,莫不是封杜容昊为王了?
杜容昊的目光看向杜容兮,什么都没有说。孟桓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杜容兮,半晌,他咳嗽了声,移开目光。杜容昊懂的意思,是要孟桓善待杜容兮。
可是,孟桓开了口:“喜宝常在宫中小住,朕对他也喜欢得很,当儿子一般看待,朕就封他为忠信王,赐府邸,良田,府兵。”
喜宝年仅四岁,就封了王,这对杜家而言,是天大的恩赐。
不过,孟桓封喜宝为王的用心,满座皆知。
欢至子时,宴席才散下,孟桓由宫人扶着回了寝宫歇下。
杜容兮回了凤鸣宫正要歇下的时候,陆海就来了,躬身道:“皇后娘娘,皇上明日要出宫去晋阳几日,皇上点了您一同去,明儿一早就走,奴才过来通知您早些收拾好行礼。”
“劳烦公公了。”杜容兮道。
陆海走后,杜容兮甚是疑惑,她知晓孟桓是常微服私访,只是,孟桓从不带嫔妃,怎么这次会想着要带着她去?
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晋阳?
晋阳繁华,堪比京城。
杜容兮随着孟桓在戏园子里坐下后,看着台上唱着《牡丹亭》,杜容兮的心中,满是疑惑。
孟桓磕着瓜子儿,扇动着手中的折扇,就像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他同杜容兮说:“听闻你喜欢《牡丹亭》这出戏,在外面的戏园子里看,想来比在宫里看,会有些不同。”
“是不同。虽说眼下台上唱的不如宋焕之好,可这戏啊,是唱给许多人听的,一人听着没意思的很。”杜容兮笑着道,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却不妨此时心情愉悦。
旁边的人听得杜容兮说台上的人唱得不好,便有不高兴的站了起来,冲杜容兮嚷道:“秋公子是晋阳城里唱《牡丹亭》最好的,你这般有眼无珠竟说秋公子唱得不好?”
闹事的是一个女子,着装华贵,青衫白裙,约莫十七八岁,模样俏丽。
“晋阳之外还有天子脚下的京城,齐国之外,仍有诸多蛮夷小国,这位秋公子能算得上晋阳第一,却算不得天下第一。”杜容兮也是心情好,才与这女子说了这许多的话。
若是在宫中,她何曾会与谁争辩什么。
“我便觉得他唱得好,他就是唱得好,又何须同别人比,我只觉得你俗得很。你既在这儿看戏,没有起身就走,至少也要尊重些台上唱戏的人!”那女子仍旧与杜容兮争辩,争得都脸红耳赤的,瞧她这架势,必是要说赢了杜容兮才罢休。
“姑娘说的倒也在理。”杜容兮点头,算是认同了女子的说法。最紧要的是,她是懒于同那女子在戏园子里争执这些。
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听戏呢。
“既如此,那你可要给秋公子道……”最后一个“歉”还未说出来,听得戏园子里一阵杂乱吵嚷,那女子如一只受惊的老鼠一般,吓得立即逃跑。
慌不择路,很快被一群执了棍棒的人团团围住。
不消片刻,就被人带走。
听得旁边听戏的人在议论纷纷:“那是晋阳知府家的女儿,看上那唱戏的秋公子了,想要寻着秋公子私奔呢,那知府大人自然是不许的。”
“堂堂知府的千金,竟然能看上那等下作的戏子?我倒听说秋公子与晋阳侯家的小公子矫情甚笃。”
;“什么交情甚笃,不过是娈宠罢了!那等高门大户的公子爷,怎么会与戏子有真交情?”
……
孟桓和杜容兮出了戏园子,突然街上一辆马车失控,朝着杜容兮冲了过来。
孟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杜容兮:“小心!”
杜容兮整个人撞入孟桓的怀中,两人紧紧的贴着。杜容兮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她与孟桓,还从未如此靠近过。
孟桓怔在了那儿,怀中抱着杜容兮忘了放开。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那个熟悉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在一个纸风车小摊前,她脸上的笑容亲切自然,偶尔会逗着怀中的孩子,孩子一笑,她便笑得更加灿烂……
那女子的眼神突然与孟桓对上,一愣后,立即慌乱的抱着孩子就跑。
孟桓急了,将怀中的杜容兮推开,就去追那女子,嘴里喊着:“姜舞……”
杜容兮心中的温煦高照,顿时变得阴沉潮湿,她嘴角刚扬起的弧度也僵住,她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