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秦普在龙凤楼请客,席间,由那崔文书无意间谈到了朝廷官事,之后,突认为这是在公共场所,如此地大肆宣讲官事,实在不该,不禁连连打嘴,遂也嘱咐大家千万不可向外乱说。
其实,作为秦普、项二、钱秀才等一众百姓,对个朝廷官场,根本没有太多的好奇与热情,听那崔文书只言片语的讲解,也无异于是在听远方的一个故事,跟自己没的丝毫关系,那崔文书讲完了,它便亦如同一阵风刮跑了,大家很快便不以为然了,而他崔文书,也大可不必为此而谨小慎微的害怕。
但世上,总少不了有心的人,那个时刻里,罗遇春也在席上,却是对崔文书之言有所留意的。那罗遇春不禁想,俗话说“乱世出英雄。”乱世可不就是有多多的挈机么,如此,自个的那些念头,说不得就有门了。但在那席上,一来因人多,二来又是第一次与秦普的那等朋友喝酒,故没的方便向秦普说自己的央及之事,甚觉遗憾。回去之后,翻来覆去还在想这些事,一是想没说成这事,不愿罢休,另想,他也真乃实在,多大事?竞还果真请了我,要不,我也回请他一次,也可趁在回请他之时,将事说了。
这一日,罗遇春终按捺不住自己,一大清早的,即备了坛南洒,另有烧鸡烤鸭果品之类,让家人挑着,一路颠颠悠悠地向着秦普家去了。
正盛夏季节,天气酷热,那秦普关得角门严严的,欲泡在家里不出,只在家里花树下和女郎纳凉、饮茶,做一处说话。
秦普身着家常的小衣短衫,披发未整,显得很是松散不羁,他手摇蒲扇,坐卧在一两端均可翘起落下的榻椅之上,并有意地颠得那榻椅前后两端一起一落地晃荡。
女郎站在秦普跟前,手中捧着一大盘子,盘子里面盛着一堆凉水湃过的桃子、杏子、李子、葡萄等等,女郎不时地取出一个递到秦普嘴里。
有了女郎殷切的照应,那秦普自是做致地更加恣意,不消停地支得女郎团团转,还时不时地找女郎个茬,不免与女郞说笑打闹,如此,两人都很逍遥快活。
不料,就在这一对儿夫妻,正郎情妾意地相互打情骂俏之时,那罗遇春却自前院穿过后门,大大列列地闯进来了,也没个通声,突兀兀地便站在了秦普跟前。
秦普见这阵势,不免呐闷,也好不感惊奇,却是不好再回去更衣的,遂惊问“噫 ?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唱的哪出呀?”
罗遇春先是向着秦普涎涎一笑,接着弯腰施礼,待直起腰来,抬头一看,却见秦普身边花一般明艳动人的女郎,女郎摄人心魄的艳丽先让罗遇春猛一震撼,慌乱的眼光不由地就在女郎的身上多停了一瞬,瞬间之后,才将目光又落在秦普身上,不觉再次端出笑脸,道:“前日多蒙哥哥聚会,不胜感激,思来想去,区区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劳得哥哥破财费神,实不敢生受,现特回敬哥哥,还望哥笑讷。”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了女郎,涎涎地说道:“这是新收的嫂嫂吧!嫂嫂万福。”说着便向着女郎拱手作揖,那女郎大方落落地还礼道:“生受不得,不掬多礼。”
女郎先觉他目光摇曳,他看了自己,见自己看他,便倏的将目光又转向秦普,再看他,面如敷粉,眼似桃花,薄唇勾鼻,甚象某个场景中的人,不觉就陷入了沉思。
秦普听得他一通陈述后,不觉一椤,笑说:“哈,你也太过多事了,你曾方便与我,谢你本是应该的,本打算是单独请你,只是怕你想多,不好声势,所以就多叫了几个哥们,以图个热闹,你却又生事,这让我怎个消受啊,你还带去。”
罗遇春慌忙阻止,道:“不可,千万不可,你且先收下,我找哥,还有事要央及哥哥呢。”
秦普未曾料得,不觉“哦?”了一声,遂吩咐女郎看座上茶。
那罗遇春即坐了下来,与秦普攀谈。
女郎面带微笑,盈盈来去倒茶,罗遇春时不时的将目光睃上几眼,遇女郎目光时,却如一下受到惊吓的兔子,慌不列迭躲开,女郎将他看在眼里,却仍只是微笑,不言不语地走开。
罗遇春也是首次进得秦普家里,不然,不会不知秦普是不让他人随便入他小院的,与秦普攀谈之际,不免对这小院四下察看,但见这小院虽小,却极为雅致,院内只有堂堂皇皇三间正房,却青砖碧瓦,粉墙绿窗,尤其廊檐下几根漆成大红的柱子,颜色怎恁个炫丽鲜亮呢?哈,毕竟是他秦普,向来的风雅,又亮亮堂堂惯了,才做得如此非凡廊柱,寻常人家定做不出来的,而即使模仿着他秦普做出,也定如做纸扎似的俗艳不堪耐看,当下对秦普的钦佩不由又增长了几分。
这房名曰为书房,有三间,想必读书、起居、卧房都有了,靠近两侧院墙及前院后墙处,参差点种着几株稍高一点的花木,叫不出名字,但见其绿叶类似石榴的叶子,青碧碧,绿油油,好不的繁茂,按说这一季节该是绿肥红瘦花谢了,但那树上却依然开满了浅粉淡紫的小花,那小花优雅而烂漫,又清新逸尘,仿似不食人间烟火,最妙的是,院内除一条红砖铺就的小路外,其余全部是一指高的绿草,长得密密麻麻,却又整整齐齐,象毯子一样将整个小院覆盖。
罗遇春先是对小院称赞不已,后又嘻嘻地对女郎进行了夸奖,说:“哥哥何时收得这样的嫂子,竟象神仙一样,窝在家里也不肯带出让大伙瞧瞧,莫不,成了金屋藏娇了?”秦普哈哈大笑,打趣道“哈!她就是个神仙,神仙哪肯轻易见人。”那罗遇春也跟着说道:“哈!也真如哥哥所说的那样,嫂嫂就是神仙了,哥,你真乃好福气啊。”
三人说着,不由畅怀大笑。
之后,待罗遇春终吞吞吐吐说出让秦普为他打点保官时,秦普不觉皱眉了。
老实说,秦普从未做过如此勾当,这缘于秦普从不屑于功名官场,对这方面根本无所下手,而如此游说,你让他怎说得出口。
秦普不觉就怔在了那里,但随之也想起前时崔文书席上之言,不觉道:“还想做官?好不混乱的世道啊,莫不记得崔文书席上所说的吗。”
那罗遇春怯道:“乱世才正好有得挈机啊。”
秦普看那罗遇春大有心不死的劲头,便寻思着又说道:“啊!兄弟,你一表人材,威武堂堂,经济治理,从从容容,家私万贯,富贵泼天,何卑躬屈膝地稀罕于那劳神子的区区小官呢,再说屈就那一官半职,怎如当下松松散散、潇潇洒洒、自来自去的畅美呢,你不见的李班头、崔文书等一众公人,遇事还焦头烂额,慌不列迭的,怎如咱这平头百姓来的自在消停。”
罗遇春沉了一下,腆腆道:“哥说的也是,嗐!也怪我人心不足吧,怎奈我罗家,祖祖辈辈,皆平民布衣,连一小小跑堂支差的公人也没出得一个,以往家境不济,就不说了,现囊中丰满,总想把门庭改换,咱别的没有,银子倒有几个,哥的姻亲吴家、京城王礼部王家,皆权势通天,还请哥给以引荐引荐,看我造化,谋他个一官半职,作成之后,哥的大恩,定以重报。”
秦普不知此人竞如此涎坦,好不的无耻,未等他说完,不悦已浮上脸,道:“不可,宦海浮沉,风云变换,他们还自身不保,特别是当下,官场复杂混乱,人人自为,朝不保夕,没的,我给他增添麻烦,再说,我那吴家的已离世,无事通不来往,他们不见得肯看顾于我。”
罗遇春平时见秦普也好不洒脱利落的干脆,平时也玩耍热闹的随性,怎此一时却如此的撇清呢,还他娘的会张致清高呢,不觉悻悻地愤恨,但刚一番的称兄道弟,也不便立马翻脸,遂又委婉改变话题道:“哥哥不必介意,我只随意说说,料得到有一定困难,也不见的非要免强。”
秦普说:“蒙看得起我,是我的光荣,别的事情如用的上我,定竭尽全力,只这件事,恕爱莫能助。”
罗遇春点头:“好,一定。”
接下来,两人无话找话,免强说了茶盏功夫,罗遇春方起起身告辞,秦普则如遇大赫一般。
待得打发罗遇春走,女郎忙从屋出来见秦普,说:“我一直觉得你有不虞之势,今终于见到,就在那人。我看他眼神飘忽,猥猥琐琐,说得正事,没个专注,赤眉涎脸,笑有阴邪,欲言又止,摇摆不定,不是大恶之人,也非寻常良善?你何以认得此人?”
秦普遂说起与罗遇春的几番来去,也自酌罗遇春何以抬举于他,原是这番心思,真乃别有用心,呃,若他真是有这番心思,也真是找错人了。但秦普终归豁达之人,很快便不以为然,见女郎忧郁,反安慰女郎说:“怕他怎的,无防,就他,能耐的我如何?”女郎说:“没的怕他,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明里不能咋的,但会使阴招,制造麻烦,让你不得平静,所以要少近他。”
再说罗遇春,出的秦普家门,便愤然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货,难不少你屠大户,爷吃不得肉不成,哈,你就等着吧,爷不靠你,也定要做出想要做的事来,到时,看你如何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