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郎自处理了娄三,见到了娄定之死,猛一下,颇振憾,遂也不想再收回曾在娄三那里用过的银子了,毕竟那银子对于娄三之类的人来说,是上好的东西。
唉!这个尘世上,什么才是最好而宝贵的东西呢?
是生命?爱情?亦或金钱财物?
回到水边客栈里的辛大郞,正为娄定之死在纠结,正痛苦烦闷,一丝似曾触过的气息,却隔着大街上熙攘的人寰,逶迤传来,很快便被他那极灵敏的触觉给轻易捕捉到了,遂也换了个心情。
啊,那小娘又来了。
那小娘,即田洛的孙媳。
看客,或许早已熟悉了那个场景。
对!辛大郞那一日,将自己做一被抢劫的打扮,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他要看一看,连日来与他欢爱无度的小女子,将如何在他这爱人危在旦夕的生命前,以及在动人的爱情前,在金钱财物前,怎么做出个选择。
哈哈!果然,还是没出他的意料。
那个小娘,关键时刻,没有管他这爱人的生命,也害怕被他这爱人的遭遇所牵连,却在选择金钱与财物方面,没的丝毫的含糊。
哈!这就是人。
辛大郞随即莞尔一笑,之后,只一个意念,便收了曾送与小娘的伞,也收了小娘在他那里拾到的珠子。
一瞬的犹豫之后,辛大郞又一个意念,也收回了那本不想收的留在娄三那儿的银子。
那辛大郞好不的感慨,天下之大,竞找不到一纯爱自己的人。
可堪,那唯一倾心于自己的虞十三娘已去世了,没了她,这漫长的后生,这满腹憋不住的愤世嫉俗,该向谁诉说呢?这世界可不一下子寂寞死了,他也曾怏怏地走向那满目繁华的花花世界,徜徉在莺歌燕舞之中,流连着勾栏内的俗俗艳艳,最后却在酒馆茶舍的喧嚣与闹热中,化作一了威武而优雅的狐,遂也吓跑了一众曾跟着他寻欢作乐的人。
啊!真一个醉生梦死。
……
其实,天下,也不尽是如他辛大郞所遇到的人,而谁让他只找这样的人呢?
而在他的后生中,他唯一的事业,可不就是单单要寻找这样的人吗。
嗐!也怪那总有禁不住的掳杀,所以便有这报不完的仇。
当他躺在一具具或香或臭、或俊或丑,散发着各种气息的躯体旁,实施着他难以言说的做作时,谁能理解他呢?有时,他真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但一想到那种彻骨的仇恨、那种自己下给自己的决绝一样的使命感,就不由的又皱起了眉头,并重新上路了。
不久,他便来到了的胡州。
啊!胡州!在山的那边。
啊!还是那一座山,在山这边是莒州,在山那边是胡州,在莒州这边叫南山,在胡州那边叫北山。
胡州人说,在北山上,有很多奇异的事。
胡州城有几个人,曾在北山上游玩,正盛夏的季节,天气炎热,玩了一晌后,不免又热又渴又困,不觉就来到了一巨大的山洞里,这里因有水,遂凉森森的,洞口却无藤无蔓,无丛无树,豁然开阔,一条清澈的河映着阳光,从洞里缓缓流出,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洞壁上有孔,明媚的阳光透过壁孔射入洞内,照得洞内明晃晃的,如此,便也能清晰地看见这洞内的一切沙沙石石与这清澈的河。
众人兴致勃勃地跑进洞内,一番嘻嘻哈哈地打闹,却赫然见洞内挨着流水的一巨石上,安然伏卧着一庞大的黑狐,那物竟有二尺多长,浑身长满黑亮的皮毛,宛如黑色的火焰,眼睛却亮晶晶的,如珍珠般璀璨,真一个上等的物,真一漂亮的皮袄。
众人遂没了困乏,不觉兴致迭迭地围向了黑狐,那黑狐一动不动,待人快近到跟前时候,却抬起了一只前腿,蹭向脸面,众人以为他要跑,不由将围拢他的圈子缩小,哪知,那黑狐于个瞬间,竞变成一威猛大汉。
但见他着一黑色的长袍,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长得身长体阔,很是魁伟英武,且打扮得雍容华贵,那黑色的长袍非丝即缎,袖口边襟处镶着寸宽的金色滚边,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原来他抬起的那只前腿,是他伸出的胳膊,他撩了面前的长发,露出了极凶狠而威严的脸,之后瞪了众人一瞬,又慵懒地翻了个身,便坐了起来。
这一瞬间,众人吓得好不的魂飞魄散,遂慌不列迭地,跌跌撞撞地,拔腿向着洞外跑去。
啊!这世上果然有能变成人样的狐仙,天呢!也太个惊悚了。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胡州城,遂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一提起北山,便色变,便不敢再上北山了,如此,砍柴、射猎一应活动也停止了,这倒让北山的狐啊、鹿啊、麂啊等生灵,消停安生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也有一个胆大好事的,却不信邪,硬是带着弓箭,单单地上了北山,以去看个究竟,却是在那北山上一连跑了两仨月,直看遍了北山上圪圪崂崂、角角落落中的所有洞洞穴*穴,却没见到那黑狐的丝毫踪影,不觉笑“十里无真话”,同时,也怪那帮人不知到底看清了没有,便回去咂咂唔唔的乱吆喝胡说,以至于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徒让人增加惶恐。
一日,这人又来到北山,刚入山林,即见一牛犊般大小的羚鹿,蹦蹦跳跳地,在他面前欢不列迭地跑过,不由让这人好不喜欢,遂拉弓搭箭,欲要射这羚鹿,却是在正要松弦之即,突感肩上一沉,有个东西搁在了他肩上。
他低头一看,却是个黑色的剑销,发着明灿灿的光,不由倒吸了口气,遂迅个地回过头来,但见一黑…….,哦,不,是黑色衣服的华美男子,正端端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一瞬的慌张后,惊鸿一瞥般地看了那人。
那人,呃,那人年级约有二十四五?三十一二?实看不出有多大年级,长得却长身玉立,赤红脸,丹凤眼,眉似卧蚕,脸颊上微有青须,满头乌发一丝不乱披在脑后,头顶上缚一亮晶晶的银色珠带,好个璀璨,手中正握着一黑色的宝剑,端的雍雍容容、尊尊贵贵,又威武,又干练,而神情却极为严肃和冷漠。
他呆了。
他依稀听得那人道:“你杀他不得,他并没有妨碍你,他和你的命是一样的,你没得权利剥夺他。”之后,那人便收起了放在他肩上的剑,向着前方走了。
他因为刚是扭了头的,见那人向着他前方去了,遂又赶快将头调转过来,不料,转过头,只依稀觉眼前有一抹黑色,似闪电般的在他眼前一晃,跟着便什么也没有了。
天呢!他碰到黑狐了。
原来这北山的黑狐竞是真的!
这个人,在山中迷了一天,走来走去,一直是走在遇见那黑衣男子的地方,直至傍晩,也没走出那片一地方,遂不由地跪在地上,惊惶失措地向着四方磕头,道:“大仙,我错了,饶了我吧!”
再往后,许是他磕了头,他走出了北山。
但,说实在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的走出了北山。
再说件事,发生在北山脚下的胡州府。
话说胡州府,最大名鼎鼎的第一土霸王鲁万金的手下,有一人叫郭赛,此人二十出头,长得五担三粗的身材,颇彪悍,且擅长打斗,打斗起来,寻常五六人是耐何不了他的,为此,鲁万金对他颇为赏识。
这郭赛原有一娘子,跟了他一年,为他生了一子后,便去世了,对于郭赛来说,女人不过是衣服,如此,颇不在意,很快便在胡州府满园春勾栏内,又续了一个粉头,那粉头因刚过来,差不多也算是个雏儿,长得却国色天香般的妖娆艳丽,很让郭赛满意。
在胡州府,说起鲁万金家的人,那是多么的有气势啊!哪怕是个奴才下人,也没个不耀武扬威的。
那郭赛镇日里携着他的粉头,在胡州府的大街上,晃来晃去,秀宝似的招摇显摆,引得众人看着他艳羡,遂也让他好不的得意。
不觉间,那郭赛已窝得粉头有俩月,迷得郭赛没心没肺地时时围着她转,欢好时,如蜜里调油一般,又没日没夜,可到后来,这向来健壮的郭赛,竞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原先满面红光的脸,也变的白惨惨的,看来人说的那“色是刮骨钢刀”,确实不无道理。
一日,郭赛又携得粉头来到街上,正畅兴的走着呢,粉头却突得看着一人,露出极害怕的神色,郭赛不由也看向那人,但见那人着一身玄色长衫,赤红脸,丹凤眼,眉似卧蚕,脸颊上微有青须,满头青丝缭乱批在肩上,虽极雍容华贵,却又极显无力颓废,遂恨巴巴地扑向了那人,那人却闪电般的出手,一下即掰住了郭赛的手指,郭赛遂在那人的抓掂下,打起了提溜,粉头则慌得跑开。
那人沉沉问郭赛:“想死?想活?”郭赛已被吓傻,遂说:“想活。”
那人说:“想活就离她远点。”然后放了郭赛,大步流星地向着粉头追去。
郭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人制得服服帖帖的,往日的威风跋扈,一下子被扫得荡然无存,遂也灰溜溜地向家赶去。
不想刚到达家门,却又看见了那人,那人则用绳子拴了一花色的狐狸,从他家里,大摇大摆地走出。
郭赛看着,仿佛恍得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感到恐怖。
那狐狸路过他身边时,还眨巴着眼,看了他一下。
郭赛遂于一阵恶心和隔意中,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其实,这狐狸,正陈氏娘子后来在那辛大郞的锦绣府邸中,看到的洞穴内的那个。
之后,郭赛在家躺了近半年,精、气、神才逐渐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