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之前，小凤二姐又生了一子，月子里，总得娘家人侍候几天，张胜的女人是没了，小凤又没的兄嫂，张家只得派小凤去。

说起侍候个人，做个家务，小凤的能干，那是没的说了，但凡能干的人都有一点脾气，小凤也不例外，小凤刚到得姐姐家，即因耐不住脾气，险些与姐夫制了一场气。

看客已知，小凤的家姐，嫁的是冯家庄冯员外的二儿子，冯家也是庄子里的殷实户，好不的有名有望。

那冯二与父母自然是分院别住，住的却是与他父母一般的前后两进的好大的一个院子，正房为巍巍峨峨明三暗五的一幢大房子，很是豁然宽敞。

小凤进得屋子，见各色东西、物件、衣服，东一个西一个，扔得到处都是，什么地上、桌上、椅上都摆满了，整个屋子乱七八糟，，竞无从下脚，小凤当时就皱着眉头“唉哟”了一声，冲着冯二道：“这，你让我往哪坐？”那冯二涎涎地踱到小凤跟前，将椅子上的东西随便一掂，又挪至在了桌子上了，算是给小凤腾出了下坐的地方。

小凤看了一下，却是没有坐下来，白了冯二一眼，道：“你这不是从屎窝挪到尿窝里了么，诺大的一间房子，硬是没有让我下脚的地方，也不知你们平时怎么过的，你也不怕地上东西伴了你的腿，缠了你的脚，摔了你。”末了，又恨恨地说：“懒死你们了！”说完，即开始风风火火对屋里各样东西进行收拾整理，不免一边收拾，一边指挥着冯二干这干那，还一边干一边嘟噜，直骂冯二两口子窝囊、邋遢、懒惰，住着这么好的房子和院落，却不知道收拾和维护，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姐姐是身卧在床，此时正一心放在刚出生的婴孩身上，对小凤的数落置若未闻。姐夫素知小姨子的性格，同时也是担待她小，担待她是来串亲戚的，来服侍他娘子的，所以没的吭声，让干什么即干什么，任她随便发作，不急不恼，偶尔地，见她说教得兴致高昂，还乐乐地冲她笑笑。

见没有人吱声，小凤更加来劲，嘟嚷得更加尽兴，干得也更是奋不顾身，但见她又是爬高，又是上低，又是上抺，又是下扫，上上下下，嘭嘭喳喳，摔摔打打，动作也麻利，身手也敏捷，又不惜力气，也没有嫌脏说累，甚是破费，一直直地，让愤慨和不屑将个小脸撑得直崩崩的，将个能干的英雄本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冯二见已清理了一晌，自认这该差不多了，就坐于了椅子上，不觉就跷起了腿，将脚搁在了桌子上。

小凤一见，立马瞪眼，骂道：“死相，刚刨出个窑，你可倒卧下了，还知得怎个的狗得，没看见我还在忙吗？”

冯二见她仍然是气乎乎，恨巴巴，脸儿通红，眼儿急瞪的样子，想，此时她正有理着呢，还是不惹她为好，就站了起来，赤眉涎目地说：“这不都好了吗，我的妹子，你还想让我干啥？”

小凤指着刚收拾好、仍放在地上的一堆衣服，没好气地说：“这一堆衣服就让一直放在地上吗。”

那冯二，没料得这妮子是要一场连着一场干的，而自己早已烦了，呆呆的，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小凤不由更躁，怒道：“好个没有眼色的货，看着我干吗？还不将这些东西弄出去，真一个没眼色的死囚货子。”

此时的冯二，经小凤一而再、再而三的督促和漫骂，已有些忍不住了，不免脸红脖子粗的有了怒意。

再说那小凤！小凤的双眼多个精明，一眼就看出了气势不对，也突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真得有点凶？但让小凤立马软下来，换副面孔，是做不来的。

停了一瞬，小凤强迫自己稍稍将态度放缓和一些，不过脸仍是板着的，正正经经说道“好了，我没得和你吹胡子瞪眼，惹你不喜，你且去挑水，其他则不用管了。”

听到这般说，那冯二却又没了脾气，想这妮子不过是来咱家帮忙的，不嫌麻烦，已劳劳碌碌地忙了一晌了，她暴躁也罢、厉害也罢、无非是嫌咱家没有收拾好，想帮咱家弄好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岂能因此而向她发火呢。

小凤见冯二平静了，不觉释然，但已经说出让他去挑水，却未见他行动，不免又急，因她就是这样的脾气，看不得有活，有了活，恨不一下即处理个完，在她心中，任何时候，只有处理完了手中的活，心才会安生干净。

有人说，人活着，没有干得完的活，小凤却不这么认为，小凤说，人生在世，有活则干，无活则玩，干即要干得痛痛快快，玩则要玩得开开心心。

此时的小凤，眼见得地上的那一堆衣服，好不的碍眼，只想赶快给洗了，而那担水的却不动坦，好不急人？不过，她也已看出冯二扭扭捏捏的不情愿，于是就想，如硬让他即刻去挑水，未免又吹胡子瞪眼，但自己又等他不得，那就哄哄他吧，不觉呲牙裂嘴地向他做了个了鬼脸，又撤娇撤痴地央道：“快去吧，好大爷，这是给你家洗的，洗好了，人人都说得你冯员外家的二子，是个规矩的，体面的。”说完，卷起地上的一堆衣裳，往个盆子里一摞，端端地坐了下来，巴巴地看着他，单等他去挑水，看他怎个推脱。

那冯二果然仍不耐烦，又很无奈，只好悻悻地说：“真！阎王爷不嫌鬼瘦，催人催得赶命似的，好不罗索！”然后出去了。

看冯二走了，小凤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未免也有些得意，想，不管怎么说，到底支得那家伙顺着咱的意走了，知他心里有些不耐烦，嫌我罗索，他不耐烦又如何，我又是为了什么呀，咳！

是的，我又为了什么呢，小凤想起冯二刚才着急发怒时的样子，不禁怪自己过分，何苦呢？本来是侍候姐姐的，却因了这点破事险些和这不经事的吵上一架，幸没得吵，也不是怕他，如吵了，这不显得自己也太不温娴了吗，为了别人点不上面的事，却若得自己一身的骚，再说，这里好呆是人家的窝，人家爱怎样即怎样，自己做客的，只在他家呆个三五天，说走即走了，他脏他的，管自己何事。

唉！姐怎么嫁得了这样懒散窝囊的男人呢？拔拔转转，不拔不转，好不无趣，难不成，这世上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吗！

小凤胡思乱想着，突然脑中浮现了前时见到的秦普，真好一个干净体面又能说会道的男儿汉，又高高挑挑的样子，每一抬手每一伸腿都威威武武的，却又不失轻轻巧巧的轻盈，怎那般好看呢，最喜看他笑的样子，是那般的喜性，看着他笑，纵心里正有难受，也不难受了，只感觉象冬日里那明晃晃的暖阳照在身上一样叫人舒畅。

唉，好不庞大的一花花世界啊，一样的男人，却各有千秋。

嗨，怎个又想到他呢，真……，小凤不觉脸红耳赤起来，正不自在，却见姐夫歪歪斜斜，裂六撇三地挑着水过来了，于是赶忙走上前，接了姐夫的水，并嗔怪地说：“一担水就压得你恁样，还男儿汉呢，怎这么不中用。”

那冯二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小凤让他挑水，本就恼恨，此时，又见她戏说，不免气急败坏地接了口，说“哟！你说得好轻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挑一回试试。”

小凤涎涎地说，“我才不试呢，这辈子，谁也别想指望我去挑水。”

冯二呵呵道：“看把你能的，将来嫁得王候将相，作夫人去，就不用挑水了”。

小凤只睃了他一眼，即开始洗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