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一日,张胜与小凤见秦普从山上转来,生病了,遂连夜套大车,送秦普回莒州府的家。
书写到此,看客或许该知,这张胜与秦家是有缘源的。
对!张胜先祖乃秦普先祖的旧属,司护卫,据说是了不得的剑客,秦普先祖还乡之后,张胜的先祖也随着秦普先祖回到了莒州,以帮忙照看秦家的族业,对秦家是极其的忠诚,秦普先祖过世后,张胜的先祖自愿看守秦氏山林,这一看守,就一代代地论为了秦家的看林人了。
那一个时期,秦家的落玉岭山林,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张胜先族隐居于此,一方面辅助秦家经营山林,另一方面则钻研剑术,以至于张家后世中也出了几个剑客,后来却是因了种种变故,有再报国出仕的,也有浪迹江湖的,飘飘散散,现留守于南山的,唯张胜一支。
张胜原有一儿子,可惜,长至七八岁那年,端午前,在莒州府的莲花池内耍水,不幸溺水身亡了,之后,其浑家又为他生了一女,生女后,那浑家也去世了,如此,张胜便再没的儿子,加上他原有的两闺女,他膝下算是统共只有三个闺女,而张家武艺,是向来传男不传女的,如此,张胜家的武艺也就流传至此了。
那秦张两家虽是主仆关系,但关系却极为融洽,每一辈份的秦家人均称相应辈份的张家人为弟兄,但张家人却极守分寸,无论秦家多么抬举,从不越礼,始终不忘自己的身份,一直恭敬地将秦家作为东家,但内心却也更实诚地为秦家做事了。
总之,这两家友好,彼此信任,因几代的关系,也堪比世交了,那少时的张家小凤曾喊秦普为“哥哥”,至长大后,才改口喊为“大官人”的,正因如此。
再说张胜,却也是秦普娘舅的儿女亲家,秦普娘舅的二儿子娶的正是张胜的二女儿,还是秦普母亲保的大媒。
张胜父女送得秦普回得家后,便连忙禀报了秦母,遂又安排请医生看病之事,小凤则干脆在秦老太那儿住下了。
那秦普对自己的状态,充满了疑惑,原先一只认为女郎说什么她是异类,说什么与他欢ai会至他生病,不过是一种不和他回家的借口罢了,然,观现状,却也真不见得仅仅是借口。
但,如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却也是不好说的,也不方便说。
看客可知,那秦普一向的体面,岂能让外人知道自己何以致病?
而关键是,都到此刻了,那秦普还在心存侥幸,不愿相信自己是因与那女郎之欢而致的病,那是多好的消受啊!所以硬是不承认自己生了病,没的,心情也烦燥,就吩咐所有人,不得请什么劳什子的医生,以免被医家问东问西,自己不好回答。
呃!这是在他秦普的家里,这里的一切,可不他说了算,而他正烦恼着呢,谁敢抢他的茬?
于是,就这样安排下来了。
于是,众人默然离开,他则回自己房中躺下。
当秦普烦燥燥地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房中时,周遭自然没了吁长问短的人,也算清净了,但,此一时,他却越发地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没的,下体酸软,浑身还无力,头脑也沉,无精打采。
如此,躺到床上一晌了,竟不曾睡着,浑浑沉沉的脑袋中,一直萦绕着白日里相遇的女郎,任怎么也挥除不去。
过了一会儿,秦普又觉有点冷,就叫了家人来给他添盖被子。
家人给他另加了被子,还在屋子里点起了碳火。
但秦普依然觉得冷,精神顿萎,想睡却睡不着,正烦躁,却见婉娘掀门进入。
婉娘进门,一见他这样,即慌忙地说“啊哟,我的人啊!怎成了这样,白日里还个好好的。”说着便奔着来到他的跟前,伸手摸他的眉头。
秦普一惊,不觉来了点精神,挣扎着欲要坐起,同时嘟嚷着说“娘子,啊娘子,你可回来了,这一去抛闪得我,好不孤单单啊。”说着即要去搂婉娘,不曾想,怀中却空空的。
秦普不由椤住了。
呵呵!老实说,这猛一瞬间的秦普,不知是因病中的原因,正孤苦无依,正自哀自怜,正迫切需要最知心亲密的人的慰藉,竞忽略了婉娘已是过世之人,如此,见婉娘过来了,陡感心酸委屈,即想忘情地迎上去。
但明明是搂向婉娘的,却搂了个空,好让人惊异啊!
然,瞬间之后,这秦普即恍然明白了过来。
呃!那婉娘已去世了,这一个,天呢!难不,这一个是鬼魂?
奇怪的是,自己竟丝毫的没觉得害怕和隔意,相反却有雀跃般的欣喜。
再往后,这秦普一心想到这是自己最亲密的妻子回来了,更是欣慰,更是内心坦坦的,甚感亲切,更没有害怕和隔意的意思了。
那婉娘见秦普欲搂抱自己,立马释意他躺下,并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消停了,才焦凄地说道“我的人啊,这是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 找医家看了没有?”说着,即挨着他的床沿,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秦普不想让婉娘知道女郎之事,就没有提及,只说,白日上得南山,又是骑马,又是打猎的,出了好多汗,累着了。
婉娘叹说:“看看,这身边也没个知疼知热的,叫人怎个放心。”说着便簌簌流下了眼泪。
秦普这才仔细观看婉娘,只见她上穿沉香色水纬罗对襟衫儿,五色绉纱眉子,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儿,裙边大红段子白绫高低鞋儿,头上银丝髻,金镶分心翠梅钿儿,云鬓簪着许多花翠,一如生前那样端庄温娴,又知她心念自己,关切自己,不觉心动,遂又坐起,一伸手便揽她入怀,一低头便触到她的粉脸上,此时,婉娘不再躲开,任他随意亲呢抚摸,可秦普摸上她,就象摸着空气一样。
而实际上她就是一团空气。
不一会儿,婉娘离开了他,就象影子从秦普身上离开一样。
婉娘深深施了一个礼,说道“多承官人怜爱,不忘奴幽栖之人,送上银钱,让奴不受衣食之忧,不受饥寒之苦,奴特从栖处专程过来,感谢官人。”
秦普说道“娘子不必多礼,为夫的所做乃是应当的,只是可怜娘子独处幽间,好不孤单凄惨,为夫也无法相见。”说着又拉住婉娘,就象抱影子一样,抱着婉娘,躺在了床上。
婉娘凄然笑说“我已没有了肉身,不能再侍候官人啦。”
秦普说“无防,只是想与娘子多亲近些,说说话也好。”
婉娘说:“我的哥哥,你也好不苦的,也没给你留下只男片女,撇得你孤零零的,让奴好不放心不下。”
秦普说,“娘子不必烦恼,哥哥自能消停度日,倒是你,若能象现在这样,多回家走动走动,也免哥思念。”
婉娘叹曰“阴阳相隔,哪得那般容易啊!”说着起身道:“奴身寒冷,只怕累及官人。”
秦普说:“无防”便欲要拽住婉娘。
婉娘见此,不觉苦笑,却又欲哭,道“要是能让你拽住可就太好了。”末了,竞真的抽抽嗒嗒地哭了个起来。
这倒叫秦普慌了。
那秦普搂也不是,拽也不是,不觉也流下了眼泪。
婉娘见此,止住了哭泣,叹了口气,说“哥哥正壮士年级,若能再寻得房娘子,与你生儿育女,奴也就得以宽慰了。”
两人唧唧我我,不觉过了个把时辰,秦普只觉得又回到了往日的时光,婉娘只不过象走了趟亲戚又回到了家中一样,于是拉婉娘躺下,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心情逐渐变得宽慰,不一会儿便有了困意,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依稀听得婉娘说“天就要亮了,奴去吧,哥哥找医家看看,把身体养好,多多保重。”
秦普半睡半醒之间,并没有特别在意,一如从前婉娘在世时那样,自己躺在床上或睡或不睡的,任婉娘起床后随意干婉娘自己要干的事情,不觉又睡熟了。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日上三杆才醒来,醒来后,突觉得婉娘来过,似梦也不是梦,只觉余香在被,残唾犹甜,不由不胜唏嘘。
那婉娘好象是来感谢他的,这让秦普略惊异于传说中的生死相通是果真存在的,而昨日里在婉娘墓前所说的话,婉娘是领会到的,想着想着,不免心潮起伏,就动起了派家人到南山修整婉娘墓堆的念头来了。
不一会,秦普起身下床,可一动还是觉得浑身乏力,尤其是下体酸软,好象力不能支。
秦普不禁暗怕,难道真要大病一场了吗?但随后就又摇了摇头,嘱咐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看客可知,秦普是练过武的人,从不害病,如今让他抱病卧在床上,他是不甘的,他也想到与女郎那忘情面甜蜜的欢ai,自己好不的威风畅兴,怎能会因这一勾当而患病呢?结果就硬撑着起床下来,勉强一番梳洗,喊家人进来。
老家人进来后,一见他仍精神萎弱,脸色惨白,唬得大跳,忙问如何如何这般,秦普说,是昨日打猎,出了些汗,吹了风,回来后,又未曾进食,才致这样,不必大惊小怪,想必吃了东西后,会有所改善,于是吩咐家人安排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