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前,白子山上发生了一件令所有灵狐都重视的事,白长空的独子白冉经历数劫,只要在经历一件劫难,就能化身成仙,脱去妖骨,而这天,是对白冉去人间的一次践行。
白长空红了脸,这是他最器重也是唯一的儿子,总算没有给身为族长的他丢脸,于是在白冉下山之时特地送与了他一块玉石,这玉石是经历千万年日月照射,吸收日月精华,在加上白长空佩戴多时,所以拥有神奇的灵力,那就是能够治愈百病。玉石形状特殊,像个月牙形,月亮在灵狐一族当中是神圣之物,所以白长空看着这玉心里也就舒服了,虽然玉石的功能在灵狐面前可以说得上是渺不可言,但对于人类来说,可谓是奇之又奇。
白长空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他送出的玉石,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竟会让自己的儿子陷入深渊,那道深渊的名字,就叫做爱情。
白冉满怀信心以及所有灵狐的期望,下了山,在他游历满人间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他就可以成为仙人,而不是一只妖了。成仙是每个生灵都所期盼的事,其实具体成了仙,要做什么,从何而做,他们并不知晓,只知道,别人成仙,自己也是要成仙的,总不能感觉低人一等,亦或是成了异类。
不论是人是妖,都有一个爱凑热闹的习惯,遇见了什么事总想去插上一脚,就拿成仙一事来说,别人成仙,那么自己也要成仙玩玩,才能打消心中的疑虑。
白冉面容英俊,是灵狐中少有的双眼皮,而且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时刻都透露出可爱的精光,面容消瘦但看起来并不羸弱,反而有种别样的书生气息,白皙的皮肤再配上一身白衣,让他乍一看,仙气飘飘,不似人间之人。
一路上,英俊的面容惹得其他妖类频频回头,甚至是有的母妖见了还会捂着脸羞涩地跑开,白冉均装作没有看见,只是笑着继续往前走,他是不相信爱情的,因为他认为,倘若有一天,他没了这般俊朗的面容,又有谁会在乎他呢,更何况是爱上他。
于是到了人烟繁华的地段,白冉便化身成一个相貌普通得扔在人群中就消失不见的人,这样平凡的相貌,不会引来那些羡艳的目光,更不会有人从头到足谈论他的长相。
这样的伪装在倒是让白冉恬然自得,很快,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七天。
这天,白冉像往日那样出门去买东西填饱肚子,今天他起得比较晚,所以加快脚上的速度,他要在码头开工之前赶到,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他就要学会人类该有的本领,于是为了每天的生计,他决定去码头般运货物,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白冉索性抬腿开始跑了起来,却不料前方不远处,一团人将整条路都给围住了,他们脸上表情各异,但绝大多数都是一副冷漠的态度,这样的情况白冉看见过太多太多,像这种一来就倒在大路中央的人,多半是装的,博取可怜,所以白冉没有过多的关心,准备躲避人群直接穿过去。
“叔父!你醒醒!”
白冉不知为何,居然停了下来,被这一声叫喊给止住了步伐,那声音轻轻浅浅,温温润润,像极了南方的山水,听不出刻意的情绪,这样反而令人感到不解。
白冉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只见一素衣女子跪坐在地上,推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那男子身形肥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的胸腹起伏,说明着他还活着。
“叔父,叔父,求求你们,救救我叔父!”女子满眼泪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苦苦哀求,却没一个人为她伸出援手。
女子焦急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起身,一个个拉着周围人的衣袖,但都被无情地甩开,甚至是粗鲁地推开那女子。
不知为何,白冉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女子的面前,低头,这女子的身高还不到自己的胸前,她柳叶眉顺从地拧在了一起,面色白皙,眼里一点也不像其他博人同情之人那样充满贪欲,反而干净得像是深山之中的一坛幽水,静谧得令人安详。
“求,求求你,”女子见白冉站在了她的面前,胆怯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了白冉粗麻布的衣角,抬头,眼里全是泪水,“求求你,救救我叔父。”
白冉低头看着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二字,他默而不语,看着女子眼中希望渐渐熄灭成了黑灰色,这是一种怎样单纯的心思,才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在一双瞳孔之中呢?
亦或许她太能隐藏呢?白冉突然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她会不会隐藏,又干我何事呢?
本想转身就走,但是看着女子脸上无奈痛苦的表情,他突然有了一丝不忍。
抬腿,走进人群之中,白冉蹲下身子,食指探向躺在地上人的鼻息,还有气,也就是说,还没有死。
那人的呼吸极重,而且面色赤红,脉搏洪快,并没有伴随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从表面上看,应该是中暑了,这样的六月天,中暑是件很正常的,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人烟密集之地,中暑的可能性就更大的增高了。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碍,”白冉放下躺在地上那人的手,“先带他去阴凉的地方吧,他应该是中暑,不能再被太阳曝晒了。”
女子一个人是断然扶不动大汉的,所以可怜兮兮的目光再次看向白冉,里面的意思很明显。
白冉轻笑出声,是他没有考虑周到,没有想到,大汉身边除了着女子,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样吧,你来帮我搭把手,我们把他移到那棵树下,”白冉指着不远处的一颗桂花树,此时六月天,桂花还没有开花,但是叶子却比一年四季中的任何时候都还要青绿,明艳动人。
女子轻点下巴,然后扶着大汉另一边的手,用力憋得小脸通红,白冉浅笑,只觉这女子有点......傻。
虽是心中这样觉得,但是白冉并没有阻止女子的行为,看她白净的小脸憋成了一颗鲜红的大苹果。
“呼,”女子呼出一口气,将大汉安顿好后,有用小手给他扇着风,认真仔细的模样,倒让人觉得不忍心,或许是心中有所感想,有人端着一壶茶放在了姑娘的年前,姑娘彬彬有礼地道了谢,眉宇间的谦逊是故作不出来的。
白冉一直观察着姑娘的一举一动,见她说话斯文,而且一直保持着微笑,再加上她虽一身白衣,但是衣服上尽是灰尘,也不像是因为大汉晕倒而造成的,反倒是有点像是长时间没有洗而染上的污垢,这一点让他感到很奇怪。
半晌,白冉见时间也不早了,而这批货差不多刚好中午会到达,他要赶在那之前过去卸货,在人间,他就要尊从人间的规矩。
“你要走了吗?”姑娘忽然,抓住了白冉的袖子,抬头,看了白冉一眼,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白冉饶有兴味,以自己在人间的模样,一般人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这女子的模样想必不是羞涩,但,又是什么呢?
“那个,叔父他,还没醒,”女子的脸通红,握着白冉的手没有松开,指节上的青白色看出了她是有多用力,想留住他。
白冉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跳,但也不知道出于为何,他竟然不忍心甩开那袖子,他突然,很喜欢那样的眼神。
白冉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所以即使他喜欢那眼神,他还是会选择准时到达码头,转身,低头,白冉从腰间取出半月形的玉佩,印在大汉的额头上,“我现在很忙,等他醒了,就把玉佩拿下了。”
白冉轻笑,姑娘呆呆看着他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迷糊,于是不由自主,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待这一动作做完,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转身快速走向了码头。
姑娘看着他的背影,忽而一笑,沉鱼之美,落雁之色。
大汉悠然转醒,姑娘快速收回大汉额头上的玉佩,紧藏于袖袋之中,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了又捏,再捏了捏,笑意不知不觉浮上了嘴角。
抬头,姑娘对着大汉温和地笑着,而那大汉好似一点也不领情,偏头冷哼一声,姑娘眼中一抹无奈闪过,脸上些许的凄凉,依旧温和如水,但却隐忍着泪水,“叔父,我们回家吧。”
白冉赶到码头的时候,运载货物的船只刚好到达,没有多想,在人界不能使用灵力,挽起衣袖,和几个一起来卸货的人打过招呼便开始了工作。
日头渐晚,金色的夕阳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似是铺了一层金纱,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白冉站在河边,看着向东涛涛流去的河水,心中计数,已经是来到人间的第七个日头了,过了今天,七七四十九天只剩下四十二天了。
转身,不用太过期待,也不用太过留恋,一切,当是顺其自然。白冉下意识用手摸向腰间,那了空空如也,嘴角扬起笑意,脑海中一张小脸一闪而过,他是不是该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呢?或许除了生命,自己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