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涤幸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被一股温润包裹下,然后就什么也不清楚了。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云涤幸心中莫名感到恐慌,会不会是因为她上次说了过激的话,他们把她抛下了?
起身,云涤幸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处于一个山洞之中,阴暗的山洞带来的湿凉气息让她浑身一抖,抱住了双臂。
“凌洛,姬妍,盘玦,”云涤幸向着四周叫了几声,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回旋着,就只剩下一片安静。
“你们在哪啊?”云涤幸越叫心里越没底,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有人吗?你们在吗?别玩了。”
奇怪得很,明明是在洞里,云涤幸居然可以看清自己身边的一切,洞内很空旷,地上放着一堆干草,也就是她刚才睡的地方,在离干草不远处,是熄灭了的火堆,云涤幸走过去,手摊在火堆上试了试温度,已经冷了,看来他们真的走了。
蹲下身子,云涤幸将自己紧紧抱住,泪水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生气,或者更多的是怪自己的没用。
“明明就不可能,你在期待着什么,”抱成一团的她喃喃自语着,似是自我安慰,耸动的肩膀也越来越平息,长发垂在地上,粘上了细细的稻草绒,她却浑然不觉。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兀的声音在洞中响起,云涤幸诧异地抬起头,一张脸从惊喜到生气再到惊喜最后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姬妍走过去,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谁知一向冷静的云涤幸居然扑向了她的身体,将姬妍紧紧抱住。
姬妍迟疑几秒,随即一笑,像个大姐姐一样抚摸着云涤幸的背,轻声安慰着,“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哭了一会儿,云涤幸抽抽搭搭地从姬妍的肩膀上离开,明明她是个不喜欢哭的人,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
“切,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姬妍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刚才是在哭吗?”
云涤幸脸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哈哈,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丢下你自己走了吧,”姬妍哈哈大笑着,一点也没有平常高傲的神态。
“你,你别笑,”云涤幸窘迫的缩着脖子,小脸通红通红的。
“哈哈,行了,我当做没看见,成不?”姬妍捂着嘴,假装正经,“出来吧,晒晒太阳。”
云涤幸跟在姬妍的身后,拐了个弯,一抹刺眼但温热的阳光洒在了她的头顶上,温润了一片,伸手遮住不适应的亮光,云涤幸隐隐约约看见个人影向她跑来。
“我的小幸运啊!”盘玦摊开着双手,朝着云涤幸扑去,将她粗鲁地抱住,还不停地摇晃,“小幸运小幸运!”
云涤幸皱着眉头,不知所云地笑着笑着,这是怎么了?
“盘玦,我,快吐不出气了,”云涤幸挣扎着,想要得到点空隙,脸色憋得通红。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盘玦摸着后脑勺,也红了下脸,在他的心里,云涤幸根本就不是女人,反而更像是兄弟,不知为何,他对所有的女性都没有该有的感觉,无形之中,他觉得自己在等待着,可是在等待着什么呢?
“你的伤好了?”云涤幸惊喜地围绕着盘玦转了两圈,脸上扬起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是啊,你真是我的贵人!”盘玦笑嘻嘻地看着还不到他肩膀高的云涤幸,笑得春花灿烂,“想不到你居然那么厉害,我醒过来发现身上连伤口都完全好了。”
“真的?”云涤幸也没有想到她会成功,而且使用灵力时的那种舒适感,让她至今回味,或许她终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总有人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多的灵力了。
“是啊是啊,真是太神奇了,”说着盘玦凑到云涤幸的耳旁,用以为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到,“比所有人都承认天资聪慧的凌洛还要厉害!”
云涤幸掩嘴偷笑,觉得盘玦抬举她了,但是心里很高兴。
“出乎意料,”凌洛淡淡开口,语气中是承认。要说他资质好是因为他生来就是灵狐躯体,有着其他种族所没有的优势,然而当看见是人身的云涤幸的潜力之后,他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佩服。
姬妍拍了怕云涤幸的后背,“是啊,这么优秀的人,我们可得好好保护着,万一弄丢了,可就麻烦了!”
云涤幸窘迫,脸蹭地一下变红,把头使劲往下低。
“别低了,再低可就要到地上了,”姬妍拉着云涤幸的手,倒是让两位男性摸不着头脑了,一直对云涤幸咄咄逼人,处处不绕的姬妍,居然主动牵起了云涤幸的手。
凌洛盘玦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耸耸肩。
姬妍将云涤幸拉到离他们所在最近的小溪边,俯身捧起清亮的溪水,缓缓将云涤幸的头发打湿,理顺,动作轻柔地像个大姐姐,这样耐心的姬妍,这样温柔的姬妍,这样不似姬妍的姬妍,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别动,”云涤幸不习惯这样,于是耸动了两下肩膀,却被姬妍摁了住,在她头顶轻敲了敲,于是温和得像春天里的阳光,“在等一下,就好了。”
云涤幸做乖状,任由着姬妍轻轻柔柔的手在她头顶飞扬。被抚摸的感觉十分舒服,云涤幸都有些犯困了,但是只要她一歪脑袋,姬妍又立马将她的脑袋摆正,才罢休地再次捣弄着云涤幸的头发。
想不到多年以后,这一幕再次出现,人是物非,多了几许无奈?
“好了!”姬妍欣喜地一拍手掌,推着云涤幸到了溪水边缘,淙淙流动的溪水,反映出周围的山石,天空,还有一张绝世艳美的脸庞。
“这!”云涤幸双手抚上脸颊,一双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这真的是她的脸吗?
水中的绝色,弯弯的眉眼,小小的红唇,挺立的鼻梁,莞尔一笑,黑白分明,唇齿依稀,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引人注目。
如墨的长发在鬓角留出几缕,依稀可见,淡粉色的丝带顺着发丝穿梭在其中,白玉的簪子躲在黑发之中,宛若夜空中的明月,高高独立于鳌头。
月白出尘的衣,飘逸随心的裤,一颦一动,仙气逼人,风一吹,欲欲而动。
云涤幸呆呆地望着水中的自己,目光中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无奈的悲伤,是她啊,这张脸是她。
“为什么?”姬妍恍惚一下,忽而嘴角绽开一朵艳丽的花,迷人得刺眼。
“因为你本就是她,”姬妍双手环抱,目光冰冷,残忍至极,“你只是她的代替品而已,有朝一日她若回来,你?又该在何处呢?”
云涤幸这一刻觉得浑身冰凉,头顶的阳光依旧炙热得灼人,但却射不进她的内心,赶不走突如其来占据那一处柔软角落的阴暗,她冷,她发抖,她紧紧抱住肩膀,但眼中却流不下来一滴甘露,因为那里已经干涸依旧了吧。
“你在妄想着什么?”姬妍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涤幸,她瘦弱的身子令她心中不忍,但是为了那件事,她一定要忍着心痛,说下去。
“你只是她所有灵魂的一缕,或者说,你什么也不是,而你却痴心妄想着,真可笑。”
“没有,我没有,”云涤幸抱着头,痛苦地将身体紧紧缩在一起,像是有千万斤东西压在她的背上一般。
“你有,你的内心出卖了你,你有了不该有的奢望!”姬妍突然疯了似的抓住云涤幸的手,将她强硬地推到水边,“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很可笑,那里面有着你不该有的东西!”
水中原本绝色无尘的女子,此时已染上落魄,红色的眼眶,丝丝凌乱的头发,以及因为抱住身体而在衣服上弄出的皱褶。
“你看看自己,真是可笑至极!”姬妍松开云涤幸的手,转身,目光中的一丝丝不忍被她掩盖在背影之中。
姬妍的背影消失在云涤幸的视线之中,风中夹杂着树叶的飒飒声,时而喧闹得可怕,时而又安静得惧人?
她,真的有了不该有的欲望吗?她,是她想多了吗?
云涤幸呆呆地看着动荡不停的溪水中的自己,这不是她自己,这是一个叫做紫苏的人,她貌美,她多才,她受人尊重,她为了天下放弃了自己,她啊,是云涤幸无法触及的存在。
“我生来就是个错误,”不是疑问,二十肯定,云涤幸抬手拔掉头顶的玉簪,现在看来,这玉簪可真丑,越是看越是觉得眼睛被刺得痛,不由,云涤幸将玉簪狠狠丢入了溪水之中,“咚”地一声,簪子溅起一团水花,沉入水底,最终不见踪影,水花散去,溪水依旧流动着,向着东边,不可改变的事实,或许,更像是云涤幸的命运,无法改变,也无法触及,她只是大千世界的蜉蝣一隅,怎敢奢望太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