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阳光洒在紫苏的脸上,这样自然醒的舒适,她很久没有经历过了,差点,就忘了那种感觉,低头,摊开手,从掌心看到脚尖,又从脚尖,看到掌心,忽然俯下身子,将自己紧紧抱住,身体,她拥有了身体,阳光,她可以清楚的感受阳光的温度。
起身,推门,笑。
门外,一片祥和的景象,一瞬间,紫苏以为这些都是错觉,那场明明存在的战争,像梦一般,醒来,一切都好了。
凌洛端坐在石凳上,姬妍和盘玦依旧互相看不惯地互掐着,谁也不肯让步,大眼瞪着小眼,听见门口的响动之后,一齐转头,接着笑着看紫苏。
“你现在,是小幸运呢,还是紫苏呢?”盘玦单手支着下巴,疑惑的晃着脑袋,接着又换一只手,同样是撑着下巴晃动脑袋。
“有区别吗?”紫苏神秘地笑着,走下木板台阶,一步一步轻盈翩翩。
“感觉说话像,但是气质又不像,长得一样,但是走路又不一样,”盘玦起身,围着紫苏转了两圈,疑惑不解。
“傻,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相比于盘玦的纠结,姬妍明朗许多,笑眯眯的迎接紫苏的到来。
“是啊,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大的区别呢?”紫苏温和地笑着,目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那是对新生的期待。
“怎么说呢,小幸运要更加的温柔,迷糊,可爱,但是紫苏呢,”盘玦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紫苏的脸色,见没多大变化才安心地准备说下去,“但是呢,紫苏看起来就高高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是吗?”紫苏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盘玦觉得背后发凉,他貌似谁的坏话也没说啊,怎么,背后还是莫名其妙的冷呢?
“喂,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想干嘛?”盘玦双手抱住胸口,警惕地蜷缩着身体,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最后竟然退到了院子里的那棵树下,被堵了退路。
“没什么,只是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和蔼可亲而,”紫苏坏笑,和姬妍对视一眼,两人随即都笑眯眯地靠近盘玦,伸出了自己的魔抓。
“啊!”盘玦从心里感觉到寒冷,他想,这是心寒了吗?大叫一声之后向着树后躲去,奈何姬妍紫苏一人一边,将树给团团围住,几人在树下嬉闹,晃动书上的叶子掉落下来,应和着风的旋律,飞向属于自己的远方。
凌洛睁眼,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转而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有礼地点了点头,门外的人同样向他点头,随即走了进来,三人的打闹也停止了下来,一个个喘着气,看向门口。
“少商,有事吗?”凌洛开口,带了点疏离,紫苏听出来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问,该知道的事,她迟早是会知道的。
“打扰了,北长族有请几位过去,”少商特地对紫苏多看了两眼,接着毕恭毕敬,让开了一条路。
凌洛领着几人,走出了这座院子,紫苏回头,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走进这栋房子了。
一路上,几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说话,难得的安静,盘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姬妍捏着自己的指甲,凌洛看着前方,少商跟在最后,紫苏心中莫名烦闷,呼出一口气,加快脚上的步伐,很快就走到了几人之前,转身,拦住几人的去路。
“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没有!”盘玦快速借口,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反应过来,心虚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头。
紫苏眯眼,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转动,最后停留在了凌洛的身上,“凌洛,你们几人中,你是最沉稳的一个,也是最有资格说出事实的一个,说吧。”
“我们是同伴啊,”紫苏无奈地开口,是不是她找回了自己以前的记忆,她就不是云涤幸了?开口有点苦涩,凌洛的沉默,让她看见了不信任。
“我们是同伴,”凌洛上前一步,目光定定地低头,俯视着这个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女孩,语气肯定,重复说到,“我们是同伴!”
“对,我们是同伴,”盘玦走上前,拍着紫苏的肩膀,“不论你是紫苏也好,是云涤幸也好,你都是你自己,我们的同伴!”
“我第一次认为这条臭鱼说得有道理,”姬妍站在凌洛的身边,微微偏着头,笑得亲切,在不知不觉中,姬妍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从强势到锋芒毕露的她,也学会了温柔地与人相处,更多的是,她学会了宽容,和忍耐。
“喂,臭鸟你说谁是臭鱼呢!”盘玦斜眼,睨着姬妍,语气冷淡了不少,但是一点也听不出生气的感觉。
“谁答话我说谁!”姬妍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她鸟族公主,当真还没有真正怕过的东西,更别说是一条臭鱼了。
火花在两人之间噼里啪啦地炸开,紫苏笑着拥住两人,眼里不自觉地掉了下来,谢谢,谢谢你们。
“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啊,”盘玦嘻嘻笑着拍着紫苏的背,但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别哭了,你看你想,像只小花猫一样,”姬妍伸手擦掉了紫苏脸上的泪水,冰冰凉,说不出的痛觉,“不哭不哭,没事了。”
“噗嗤,”紫苏被逗乐,她一个活了几万年的人了,现在居然还被一帮后辈安慰着,怎么想怎么好笑,但是一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也只不过是十多岁,为何不让自己孩子一回呢?
想到这,紫苏嘻嘻笑着钻进了姬妍的怀抱,撒娇似的晃动着身子。
姬妍愣,接着轻轻拍着紫苏的背,“你看你啊,还学会撒娇了呢!”
“嘻嘻,”紫苏抬头,目光亮晶晶的。
“哎,你们这样不好吧,还有两个人站在这里呢,”盘玦环抱双臂,看着这两个女儿家家互相抱在一起,抬头望天,真是不知道女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火气冲天,一时又嘻嘻嘻哈哈地像个孩子。
“秘密!”两个大孩子,回头露出一排牙齿,笑得春花灿烂。
跟着他们身后的少商,面带笑意,她羡慕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同时,也希望着这段感情能够像今天这样一直延续下去。
“走吧,不然北长族要等急了,”凌洛是时候开口,也打消了紫苏心里的结,带头,走向村子最北边的那栋房子,也是他们刚进村子第一次进的房子,一切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地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最北边的孤落的房子,矗立在这里已经有了记不清的年岁,少商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走进去,她还记得,当自己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这栋房子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的她,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忍不住地想进去看看,大人说,那里面住着村子里最厉害最令人尊敬的人,她好奇,想看看大人口中的那个最厉害最令人尊敬的人。
可当有一天,她终于有机会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白发苍苍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容憔悴,接着,村子里一个人永远地消失了,那是白侠的母亲,北长族的妻子。
当时白侠同少商一般大,从小长得白净漂亮,惹得很多大人对他疼爱不已,时常引来村子里其他孩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但他依旧弯着眉毛咧着嘴,笑得灿烂,跟向日葵一般。是花,总有凋零的一天,也就是在那一天,向日葵永远地不会再昂着头对着太阳笑得温暖了,他开始变得防备,变得冰冷,变得冰冷,那一年,他恨上了那个给了他生命的一个人,恨上了村子里最厉害,最令人尊敬的人,他,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一夜之间白了头,一夜之间丧失掉了自己最亲的两个亲人,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儿子,还有什么是比这两件事加起来更加令人疼痛的呢,但是为了这个村庄,北长族坚持了下来,从那之后,他把自己关进了最北边的房子里,那里面常年不见光亮,阴暗,潮湿,充满着发霉的气味。
少商有幸,进了那间房间,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黑色的窗帘,黑色的门帘,一切都是黑色的将所有的光亮与世隔绝,在这黑暗之中,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正妖娆地绽放着,发出淡淡的清香,拥有魔力一般,吸引住人的眼球。
她魔怔地走过去,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了那花,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猛然一拉,少商回头,惊叫一声,接着陷入了昏迷。
她的身后,是白发苍苍的男人,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一双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那里,一朵鲜花正在绽放,释放出淡淡的清香。
当少商再次醒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与此同时,那个在黑暗中拉住他肩膀的男人也在,他背对着少商,隔着窗帘,抬头感受阳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他正是少商崇拜已久的北长族,而那朵绽放在黑暗中的花,正是被这个世界所诅咒的红花,长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