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进入四月份，天气像夏天一样闷热，风吹得河水褶褶皱皱的，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死水微澜的水面，感觉心里就像一把琴，随着河水的波动，琴声缓缓地从心底传出来，传进了耳朵，传进了脑海。放眼望去，花草树木好像都醒了似的，更像是食了禁果的亚当夏娃，开始为自己裸露着的身体而羞愧难当，于是纷纷争着披上美丽的绿装，遮掩上先前裸露的身体。树林里，草丛中，鸟儿们、各种昆虫冒冒失失地闯来闯去，没有一点儿安分的样子。人们置身于在这样多情的春光里，血液流速不知不觉加快了，心脏跳得更有力了，少有的激情和冲动也被萌发出来了。
这天上午，钟轩带着装了行李的旅行包，坐在一辆的士上，奔机场而去，他要乘坐十点多的航班去上海。一位英国公司的总经理和两个随从要到宁波和杭州处理业务上的事，因为时间很紧，和钟轩约定在上海商谈业务上的事，然后，他们由上海回国。钟轩原计划在上海带三天，他已预定好第三天上午的班机返回。头天晚上，李虹就像钟轩每次出国、要在国外待上十多天似的，内衣外衣，日常用品，书报杂志，等等，不管是否真的需要，任凭钟轩一旁抱怨，全都装进包里。钟轩明白这是李虹对自己的关心，抱怨几句，也就算了。
钟轩家离机场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就在钟轩拿着旅行包、准备走进候机大厅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王瑗，他事先并没有通知王瑗要去上海。最近，两个人一个星期至少要通上两次电话，不是他打给王瑗，就是王瑗打给他，每次谈的除了学习的事，就是平常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人聊天的语气就像是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妻。近来，王瑗更是经常主动给钟轩打电话，把单位里遇到的一下麻烦、家里的一些情况以及和同事之间的不愉快都告诉钟轩，钟轩除了安慰，还出一些主意。一天，王瑗的一位女同事把她对单位新公布的规章制度无意中表示出的不解，来了个偷梁换柱移花接木，把她的不满以王瑗的口气散布了出去。其实，那位女同事跟大家偷偷发过牢骚，反对这个新制度，可是，她没有抵抗领导的胆量，就来了个嫁祸于人、曲线救国。于是，领导找王瑗，王瑗非常郁闷，给钟轩打来电话，发泄心里的郁闷。钟轩一听，赶忙劝慰王瑗，他怕王瑗和那个女同事闹起来，他担心王瑗被那个蔫坏损的泼妇欺负。他知道王瑗不是那种人的对手。电话那边，王瑗嗯了一声，说我明白。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随后，有些感慨地说，你说这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啊？！钟轩害怕王瑗浮想联翩，翻腾出意识中自己有负于她的那份感觉。他忙搭碴儿说道，人活着都这样。要不为什么所有宗教都说人生来是受苦受难的。就是这意思。不管人官大官小、钱多钱少，各有各的苦恼，各有各的苦楚。可是，王瑗还是翻出了感觉里的旧账，说反正就是你最可恨。骂完了，心里感觉轻松了似的，嘻嘻地笑了两声，说就这样吧。回来再给你打电话。钟轩心怀歉疚地说好。俩人才收了线。
钟轩担心王瑗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忙接起王瑗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王瑗轻柔的声音：“喂！在哪了？”“在机场，去上海出差。”“哦？你怎么没通知我一声。”“我想到上海以后，再给你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噢！去几天？”“三天。和英国来的客人见一面，谈谈业务合作的事，然后就回来。”“嗯！好吧。”“有什么事吗？”“没有。就是想跟你聊会儿天。”“上班时候聊天，小心点儿。”“没事。这会儿安全。那你到上海以后，给我发信息。”“好的。”“一路平安！”“嗯！再见！”收线后，钟轩颠儿颠儿地跑去办理登机手续。
到了上海，钟轩首先给王瑗发信息，报个平安。王瑗回信息，说多保重。钟轩看着短息，心里像被上海四月的天气感染了，暖暖的，柔柔的，春光无限。刚到上海，他没有通知上海的朋友们，虽然那些朋友经常给他打电话，盼他来上海，并且一再嘱咐他，什么时候来上海，一定提前打招呼，便于大家安排好时间，好好接待。他觉得这次待的时间不长，而且也没法估算处理公务所需要的时间。一向主张“先公后私”的钟轩决定，这次不通知任何朋友。他出了机场大厅，来到外面，打了一辆的士，上车后，把他出发之前已在网上定好的宾馆地址告诉了司机。司机听到宾馆名称，知道具体位置，径直来到了位于闵行区的那家三星级宾馆。钟轩办完入住手续，立刻按照客人提供的信息，打车来到位于浦东金茂大厦凯悦大酒店。一路上，看着一座座竣工不久、风格各异、时尚气派的高大建筑从眼前划过，他这位经常往来上海的老熟人，需要不断跟司机确认陆家嘴、东方明珠等稍老一点的标志性建筑的方位，来确定自己的位置，他感叹浦东日新月异沧海桑田的巨变。在路上，他打电话到客人住的房间，通知了客人。
来到54层的空中大堂，在咖啡厅里找了个比较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后，他通知客人，自己在楼下的咖啡厅恭候大驾了，客人一般都不大喜欢在房间里接待客人。这是他多年的经验，一定要顺应客人的风俗习惯、文化背景，尽可能照顾到客人的需要。
其实，在2002年，他就曾入住过金茂大厦凯悦大酒店。当时，春节刚过，他来上海出差。春节前，他的大学同学李坤，费尽周折，联系上了他。从大学毕业后，他俩将近十年没有联系。两个人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激动不已，心情随着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代。李坤已经是苏州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工业投资发展公司副总经理，级别虽然不高，财力却非常雄厚。那天，恰巧李坤正在上海接待美国一家公司的老总，双方商谈投资的项目。据李坤讲，那家公司位列于世界500强，因此接待规格和场面必须得高。当李坤看到钟轩，异常激动，要不是当着他手下两位部长的面，恐怕眼泪都要夺眶而出。是啊！没有参杂任何名利的青年时光，是最容易激发人的真情的。后来，李坤不顾钟轩的反对，硬是让司机拿着钟轩的房卡，到钟轩住的那家三星级宾馆把房退掉，然后，在凯悦大酒店64层开了一间和他相邻的一套双人标间。
钟轩在李坤的陪同下，来到房间，浏览着室内豪华舒适的设施和高级的用品用具，他一再表示感谢，李坤则埋怨他不像上学时真诚了，他笑了笑。他们站在窗前，极目远望，是黄浦江上游。当时天空有些阴，迷蒙中依稀看到千回百转的黄浦江和江上星星点点的小船，以及两岸片片农田农舍和新建的厂房、高楼。在距地面341米88层的观光层，钟轩从不同角度鸟瞰着上海。这期间，他还不好意思地对李坤说：“真给你添麻烦了。”李坤不高兴地说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虚？咱们那时候，你宁肯别人沾你的、欠着你的，也不愿意自己沾别人一点儿便宜。今天，我来表示一下，你怎么没完没了的客气。”接着，李坤凑近他耳边，说：“别害怕，这钱都是单位出，……”钟轩说：“我知道，可还是给你添麻烦了。”“算啦！算啦！别再提啦。再提，我真跟你急了。”“好吧！那就尊敬不如从命。算我欠你的。”“你看你，什么话？！”李坤埋怨道。后来，二人来到“空中中庭”，扶着栏杆低头看楼下，此时，楼下的钢琴师正弹奏着钢琴。忽然，李坤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和刘莉还有联系吗？”钟轩说：“没有。毕业以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你呢？”李坤有些惋惜地说：“我也没有。唉！其实，她真地非常喜欢你。”“你得了吧。”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还在回忆着那次和李坤在上海的见面，英国客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愣了一下，连忙招呼客人坐下，然后，叫过服务员，听客人点饮料食品。时间不长，服务员就把钟轩点的绿茶和客人点的咖啡以及甜点送上来了。简短的寒暄之后，钟轩与客人马上就前期合作做了一番总结，接着大家谈起后面的订单。由于前期准备得非常充分，谈起来非常顺利。不到六点，所有的细节都被敲定。最后，钟轩表示要请三位客人吃饭，三位英国人轮番抓住他的胳膊，动情地说，首先非常感谢他刚下飞机，就不顾疲劳赶来酒店，大家谈的非常愉快也特别顺利，对此他们非常感谢。明天他们就要从浦东机场乘航班回国，今晚是在中国的最后一晚。所以，请钟轩务必给他们面子，由他们请客，到55层的粤珍轩吃中国菜。钟轩实在坚持不过，只得主随客便。晚上，大家非常融洽，气氛特别友好。十点左右，大家才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