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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之鸾 默认卷 第八十章 感谢你

撇去哪些杂七杂八的人和事,我和霍光的相处变得平淡充实。

我很少能这样精心地学一些东西,而霍光,大概也从未教过一个人这么多知识。

他懂的真不少,很多都是多年前烈侯和景桓侯教给他的前线作战的将士的切身体会。

匈奴残暴,侵我汉土,戮我汉民,逐我边军如趋鸡犬,累我汉室岁岁难安。霍光恨匈奴恨得咬牙切齿。

更恨投靠了匈奴的汉人,有一个汉人中行说,教导匈奴对付大汉,令大汉折损无数儿郎,而他传下去的投毒之法,更令景桓侯在朔方感染瘟疫,壮年早逝。

因此,对于出使匈奴,被扣押十九年方才返回的苏武苏子卿,他非常欣赏。即使在多年前上官一族叛乱中,苏武的儿子站在上官家族那边对他发难,他也没细究其罪过。

我自史书上见了匈奴侵犯边境,扰我大汉子民安居,掳掠烧杀与强盗无二,虽然十分厌恶他们,却也只是看了字面上的故事,没有霍光口述来得生动,感受自然也就不那么深刻。

霍光得势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中行说的九族尽数诛灭,尸体弃在关外。

这做法,依我看还未尽善,虽然他让匈奴境内的汉人知道了内奸的下场,可这震慑力也太过平凡,也不曾告诉匈奴境内的汉人什么样的行为就算是叛国。

霍光听了我的话,反问我:“以你看,怎样算尽善呢?”

“凡内奸,抓到一个,族其全家,也不必砍头,脏了咱们大汉的江山,全部带到关外去,扒干净衣服拖在马背上,直拖到尸骨无存未知,这才能震慑关外江山。每下一地,搜寻汉人踪迹,若是斌子那样在为我大汉刺探军情的当以军功论赏,若是中行说那样的,查其九族,死的掘坟鞭尸、弃骨荒郊,活得也用战马拖死!”

“此法虽狠,深得我心。你就不怕朝中士大夫说你穷兵黩武,残酷无仁?又或者还会有人怜悯匈奴人,指责于你,你又当如何?”

“倘若只是说我手段无仁也罢了,各人有各人的仁慈。倘若是说不该打匈奴、杀内奸,那这样的人,比内奸更可杀。内奸之所以为奸,或受匈奴财色利诱,或对大汉心怀怨恨,总有个动机在,杀了也就了了,尚且能震慑。而大将军所说的这种人,吃的是我大汉子民种的粮食,喝的是我大汉子民酿的酒,住的是我大汉的地方,学的是我大汉的诗书之义,竟然长出一颗匈奴的心,叛国毫无动机,天性禀赋如此,可见比内奸更该死。这种人,应该当堂乱棍打死,贬其九族为贱民,申其罪恶,诛其三族,曝尸街口,晒化乃止!”

我见他有些哂笑的意味,气道:“我说错了么?”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当然现在还是。可惜不能实行。当年我就说过,如果我是你,我家人的仇,我会报得比你狠,比你快。其实本质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生年不满百,能得一知己,实在可贵。当为此事庆贺。”

“去年埋的梨花酒,现在大将军就忍不住想喝了呀?还要找庆贺的借口。松格,叫李征威他们去院子后面挖酒,挖两坛给我和大将军,剩下的他们分了,但别喝醉。”

松格笑道:“是,婢子这就去办。”

今天是霍光的生辰,他在家里主持过一场宴会,又匆匆离开来到别院,过一次两个人的寿宴。

算起来,宴席上和他并肩而坐,还是第一次呢。

“诗云:‘为此春酒,以介眉寿’,酒是旧年的稻谷所酿,正是春酒,无不吻合此情此景,借此酒,小鸾祝大将军长寿。”

“人年五十,不称殇、夭、折、陨,不为非寿,你的祝愿已经实现啦。”霍光满饮了酒,又让侍儿斟上一盏,“这盏我敬你,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谢大将军。”我满饮为敬。

酒不重,淡淡的,飘着梨花香。

院子里有桃树梨树,风一吹,花瓣下雪一样地落,衬着酒液中的花香,更加风致。

我趁着酒意轻笑,道:“我第一次见大将军,也是在寿宴上呢。不过那天下着雨。”

“我也记得,那一场寿宴,光十分难忘。”霍光恍神片刻,笑笑低头饮酒。

我推开凭几站起来。

霍光抬头望着我:“怎么了?”

“今天风这么好,阳光也这么好,春景这么美,我对面的人这样可爱。我突然想跳舞。”

我轻舒双手,慢慢转个身,衣摆卷起一阵微风,带起地上的花瓣和草叶,垂下的紫藤花也轻微地摇摆起来。

没有音乐,有风,就够了。

无需编排,无需排练,想到哪里就跳到哪里,跳完《鹿鸣》可以接《风雨》,跳完《樛木》可以接《嘉鱼》,兴之所至,无不可以入舞。

《南有嘉鱼》是一支男女皆能为之的宴乐之舞,每一句结束,都有一个邀宾客起舞的动作。

我跳完第一句,右手回摆,左手后背,半跪为相邀之势,本只是《嘉鱼》中的结尾动作,霍光却欣然起身,随着我的步子为舞。

我顿了一下,接下的舞,不再用难度大的动作,改成了男子也能跳的简单的趋、摆、挥、盘、慢转等动作。

《嘉鱼》,几乎老少男女都会,《无衣》,大多数男子也会。

所以接完嘉鱼,我顺手抽了霍光腰里的佩剑,道:“剑舞也必不可少,未知大将军可会?”

霍光自己也取了佩剑,道:“不会尚且可以学,何况先兄长曾教过。”

“是吗,那我们走一手,《无衣》?”

“好,走。”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像洞箫的喑哑。

他跟着我唱完那首《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他唱得比我好。

阳光洒下来,光线一缕一缕的,光斑在剑锋上闪耀。

许多回忆闪过我的脑海。

十七岁那年,抬头看见你。

十八岁那年,掀起湘竹帘,正逢着你回眸。

你的眼,如子夜的星,一直望进我心里。

见过你隐藏的温柔,面具下的宽容。

记得你招我生气时,后悔的表情。

记得你教我弯弓时,认真的神态。

记得你的柏子香,玉佩鸣,和你双手的温度。

感谢你,陪我这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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