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珰把颜倾带到了斩影司,两人做贼一样溜进了一处废弃的旧院子,院子里蒙尘很厚,蛛网遍布,半间屋子都坍塌了。
玲珰轻车熟路,从一块废墙上摸到一块凸出的砖,抽出砖头,半块墙直接倒塌,落了两人一身灰。
玲珰吓得不轻,记忆里分明是抽出砖头后,墙会转动,露出一条通道,怎么就塌了?
也不管了,不等颜倾说什么她就一头扎进黑暗里找到画了。
记忆果然没有半分欺瞒,画卷就放在一个宽长的黑色木盒里。
玲珰取出一幅铺展开来,画中为雪景图,虚影重重,意境深远,仿佛画中是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浩瀚世界。
玲珰把画递给颜倾:“你看,这画比你之前那幅精妙多了吧?”
颜倾默不作声,痴迷地看着画,眼中眸光越来越深邃。
“怎么了 ?”玲珰问。
颜倾道:“这画不可以拿出去示人,玲珰姑娘,你快把这画收起来,切莫再给旁人看。”
玲珰不解,“不把这画拿出去给那些官爷,你怎么交差?万一他们拆了你的画铺怎么办?”
颜倾把画卷了起来,放入木盒中,“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应付,这是你的画,你必须收好。”
玲珰道:“其实这不是我的画,是赫连小姐的。”
“那更不能用她的东西来平我自己的祸事了。”颜倾坚持。
玲珰当他迂腐,懒得跟他纠缠,负气地走出了院子。颜倾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但也不肯改变主意。
玲珰一出来就遇上牵牛回来的夏州,夏州把买牛剩下的钱还给了颜倾。
玲珰发现,颜倾把钱放回兜里时,无意间掀起了半片衣角,露出一片玉玦的角落,那玉通透,上有龙纹。龙纹,只有天子才配刻画,颜倾胆子倒不小。
玲珰还生着颜倾的其,留下跟夏州套着闲散话,不肯跟着颜倾走。
眼看两个时辰的期限就要到了,颜倾还得去处理画的事,匆匆离开了。
夏州见玲珰气鼓鼓的,问她:“他惹你不高兴了?”
“倒也没有,只是他是个榆木疙瘩,我好心想帮他,他却不领情。”
玲珰跟着夏州到了一个旧院子,院子虽然旧,堆满了杂货,却收拾得很干净。
夏州把牛绳套在石墩上,叮嘱玲珰:“你在这儿歇会儿,我去叫阿爹来看牛,等会儿我带你去山里打刺栗子。”
玲珰担心夏州的爹看到她的样子会吓出毛病来,索性站到角落去。
夏州的爹围着牛啧啧啧地称赞许久,夸夏州会挑会买。许久没听到夏州回应,回头一看,夏州背着背篓走远了,身边还有个身姿俏丽的女子。
夏州带着玲珰往后山走,一路清凉。
夏州对玲珰充满了好奇,之前太忙,没有心思问,如今闲散下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玲珰,你怎么不继续留在斩影司?离开斩影司多危险。”
玲珰纠正夏州:“我比你大,该叫我一声姐姐。”
夏州垫了下脚,“我跟你一样高,一定不比你小。”
玲珰回答他上个问题:“斩影司有什么好?所有人都板着一张脸,说的都是跟死人相关的事情,听了都觉得瘆人。”
夏州道:“如果没有斩影司断明案子,天下冤案不明,正道不立,那才是真的瘆人。”
玲珰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的也有道理。”
夏州忽然停下,盯着玲珰仔细打量,“你跟赫连小姐真像,长得一模一样。”
“她……”玲珰试探地问:“跟你熟吗?”
夏州道:“赫连小姐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哪记得我,但是对人客气,心地善良,我们斩影司的杂役婢女都受了她不少恩惠。”
夏州又道:“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赫连小姐不是寻常人。”
“不是寻常人那是什么人?”
夏州回道:“我爷爷说他曾经在江依书院看到过赫连小姐,那时我爷爷才十多岁,惊叹赫连小姐的天人之姿,所以过目难忘。谁知我爷爷都老得走不动了,赫连小姐依旧年轻貌美。爷爷说赫连小姐一定是天上的仙女,来找司判大人报恩,所以才会守在司判大人身边不愿离开。那戏文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玲珰听得吃惊,不过想想影子说他活了千年,想想太仓笔可挥墨绘乾坤,想想自己可以从画中走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夏州歪着脑袋认真问玲珰:“你也会长生不老吗?”
玲珰想了想:“应该不会。”
夏州点头,“那也挺好,有时候我想,像赫连小姐那样长生不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变老、离世,也是一件伤心难过的事吧。”
玲珰戳了下夏州,“小小年纪,居然说这么深沉的话。”
夏州道:“我也是在爷爷离世之后才想到这些的。”
夏州感叹一句:“如果人人都能长生就好了。”
“人人长生,那坏人呢?也长生不死,岂不是麻烦?天下遍布斩影司也解决不完这些麻烦。”玲珰道。
夏州点点头,“好像也有道理。”
夏州带着玲珰找到了刺栗子树,刺栗子伤手,夏州不许玲珰砰,玲珰就坐在厚厚的树叶上,想着心事。
玲珰之前一直想离开斩影司,可真当季舒玄允许她离开后,她却像失了魂似的,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沉闷的斩影司和冷冰冰的司判大人。
不知道司判季舒玄此刻又在忙些什么。
也不知道之前在城主府的时候,蓼夫人突然对她说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弦外之音,但求不会给季舒玄带来麻烦。
从城主府离开的路上,季舒玄的文蓼夫人把她叫去究竟说了什么。玲珰如实告诉他,蓼夫人说发疯的马,发疯的人,都跟城主府后山的炼药池有关。
蓼夫人跟城主恩爱有加,怎么会忽然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