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正义凛然的样子,道:“草民听候发落。”
季舒玄被气得一刻也不想在小黑屋多待,但为了问出颜倾的身份,他还是强忍着冲动,盯着颜倾,冷静地问:“彦公子气度不凡,处变不惊,必然是家里多年精心管教的结果。”
这话,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人才说得出口的。
颜倾道:“草民逍遥天下,看的人和事多了,就不愿多委屈自己,与大人所说的管教倒没什么关系。”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季舒玄啃到硬骨头了。
季舒玄在小黑屋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颜倾浑身冒着冷汗,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心里的紧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掩藏得很好,但他依旧说话滴水不漏,没让火眼晶晶的季舒玄找到任何破绽。
最终,季舒玄不耐烦地从小黑屋走了。
看着季舒玄离开的背影,颜倾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他比传说中还要难对付。”颜倾的声音透着一种咬牙强忍的疲惫,像灵魂被抽空的感觉。
离开小黑屋后,季舒玄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回看远处的小黑屋。
“颜倾,你究竟是何身份?”
一直以来,查身份这种事对斩影司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却无法查到和颜倾身份有关的任何消息。
什么人能瞒过斩影司呢?
季舒玄的心病,除了玲珰和赫连舒之外,又多了个颜倾。
季舒玄折返时,在途中看到了玲珰。玲珰躲在长廊的漆红木柱之后,缩着脑袋,一脸的好奇,眼里却又有藏不住的恐惧。
在颜倾跟前,她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倒是挺会放光的,回到他身边,却害怕起来。
“出来吧。”他喜欢直接一点。
玲珰从木柱后走出,怯怯地讨好地笑笑,问:“听说大人把那个画家关起来了。”
“卖画的?是的,等我们断清了他身上的事,就会放了他。”季舒玄之所以这么说,既是因为颜倾并没有犯大错,也因为不想让玲珰把太多关心用在这个人身上。
玲珰顿时笑得眼睛微眯起来,像两片月牙,“当真?他可是个好人,不能被抓起来。”
季舒玄目光微滞,“就算他没有私拐你,斩影司也会很快找上他。”
季舒玄想提醒玲珰,他抓颜倾并非公报私仇,而是斩影司早就留意到颜倾了。陵州城内凡是来历不明的人都会被斩影司彻查,颜倾就在此列。
季舒玄的心里浮起一个疑问:颜倾跟玲珰搅和在一起,是赶巧,还是别有用心?
如果只是碰巧,也就罢了,管好自己的人就不会有意外发生。可如果是别有用心,那他就得好好想想应对之策了。
季舒玄自上任以来,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棘手过。
玲珰浓密修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扑簌扇了下,“斩影司找他做什么?他每天都守在画铺里作画,哪有时间行凶犯事?”
“何以见得?”季舒玄不是疑问,而是不服气地揶揄。
“我在他画铺里待过,满屋子都是作画用的东西,单是墨汁都用一个水缸乘着。这种画痴,除了作画,对别的事恐怕根本不在意。”玲珰说完,试探地问季舒玄:“大人,您会放过他的,对吧?”
“你很关心他?”季舒玄问。
玲珰赶紧道:“我是个好人,路见不平而已。”
“不平?”季舒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玲珰两只眼睛盯着那“川”字,没多想,就上手为他抚平。
玲珰不懂那么多人世间的规矩,她只是凭感觉判断季舒玄的表情,以为只要把那些褶皱抚平,季舒玄的心情就会变好。
“可别皱着了,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好?我知道大人断案如神,肯定不会冤枉好人。”
说完,玲珰对季舒玄挥挥手,走出两步后又回头,笑颜如花,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我等你的好消息哟。”
玲珰欢喜地离开了,留下季舒玄一脸错愕。
不远处,假山后,默默留意二人的舒胤面有不悦。
忽然,耳边响起墨时泗的声音:“我怎么感觉大人心里酸溜溜的。”
墨时泗突然冒出的声音把舒胤吓了一跳,墨时泗尴尬地为自己打圆场,“我随时都在你身后,你怎么还没习惯?”
墨时泗叹息着道:“看来大人这次是真动凡心了。”
“谁说的?”舒胤不服。
墨时泗惊讶,“这不是好事吗?玲珰就是赫连舒,她之前在大人身上花尽了心思,斩影司的人无一不被赫连小姐感动,如今大人终于对赫连小姐动了心,多圆满?你不是也一直很同情赫连小姐吗?”
舒胤暗暗嘀咕:“同情是同情,但我也……”
舒胤没继续说下去,她以为,对木头疙瘩一般的墨时泗说这些没什么用。
舒胤转身走了,好事的墨时泗却还眼巴巴地看着季舒玄,无力地摇头:“真看不懂大人,难不成他刚好喜欢活泼灵动的姑娘?也难怪之前知书达理、温婉娴静的赫连小姐没能让他动心。这个赫连小姐也真是聪明,知道换个方式重新讨我们大人欢心。”
墨时泗嘀咕着嘀咕着,忽然发现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正是司判大人季舒玄,吓得他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