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让影子人消失并不是冲动下做的决定,而是他厌烦了影子人的小人姿态,也终于看明白了,不管他对影子人留有多少余地,他都不会乖乖地和盘托出,而是自以为聪明地布局,自以为聪明地屠戮。这样的人,不值得利用。
如果手里的笔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他早晚会懂,不过是多下功夫而已。
晚救活总比多死人强吧。
季舒玄赶到了舒胤出事的那家客栈,昨晚守了一夜的衙役们还没交班。露出疲惫的众人在看到季舒玄时顿时抖擞精神,纷纷鞠身致礼。
有人把客栈掌柜带来了,那掌柜盯着血丝很重的双眼贼兮兮的扫来扫去,逢人就说胡话。
“看到没?有妖鬼哩,脸上全是花里胡哨的裂纹,张着一张血盆大口。”
墨时泗冲那掌柜吼道:“章掌柜!可别疯癫了,问你正事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吓成这样?”
章掌柜冲着他咧嘴乱叫:“你不要命啦!敢这么大声说话,当心那妖鬼找你麻烦啊!”
墨时泗急得上头,季舒玄却示意墨时泗暂且安静。
季舒玄道:“他被吓成了这模样,想必问是问不出来什么名堂了,得我们自己找答案。你们先让仵作仔细检查舒胤姑娘的尸身,再仔细检查章掌柜身上,看有无奇怪的东西。至于房间,也务必让仵作仔细盘查。”
墨时泗沉思良久,问:“大人是担心有人用药粉令人癫狂?”
以往断案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在屋内抹上令人癫狂的粉末,再布下一些奇奇怪怪的局,画下奇奇怪怪的鬼符就想装神弄鬼。
季舒玄点头。
然而,墨时泗带着斩影司的仵作把客栈内外检查了个透彻,又把那杀人的屠夫和掌柜等跟这件案子密切相关的人都检查了个遍,却都没有找到布药的痕迹。
季舒玄最终盯着还没来得及抬走的屠夫看了半晌。
一身灰布麻衣的仵作对季舒玄道:“属下仔细检查过了,未从他身上找到任何破绽,也许得先回斩影司,把他放到剖房,把他剖开后再仔细检查五脏六腑和经脉血液里的情况。”
季舒玄说道:“来的路上我就已经了解过了,这屠夫只是寻常屠夫,虽然脾气不好,时常和邻里发生口角之争,但从未伤过人。他和舒胤素不相识,却直接冲到客栈杀人,像有人指使。”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屠夫虽有一身蛮力,但不管怎么说都不是舒胤的对手。我看过他们厮杀留下的痕迹,屠夫手里拿的是普通杀猪刀,一刀下去,厚实的承重木柱被破开一大半。横冲直撞间,门窗、墙面都被撞得七零八落。”
季舒玄通过观察到的痕迹,在脑子里还原了屠夫进入客栈后的情况。
“他脚步凌乱,时而轻时而重,冲入客栈的时候应该神志不清。”
根据种种判断,季舒玄坚信有人对屠夫动了手脚。
仵作回道:“等属下回斩影司查明后,会给大人一个说法。”
季舒玄问仵作:“没有找到任何跟陆城主有关的痕迹?”
仵作摇头,道:“这次的情况跟上次赫连小姐被杀害的情况十分相似,陆城主的人就在一里之内游荡,可案发现场却没有他们的任何痕迹。”
季舒玄眉心皱出一条线,“这一次,我势必要让真相水落石出,不能再让他逍遥法外、为非作歹。”
一直没作声的墨时泗担忧道:“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跟城主有关,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被反咬一口,以致皇上对我们颇有微词。”
季舒玄道:“人命关天的事,不管皇上对我们态度如何,都要彻查。当然,我们要比上次更谨慎,不要落入他人陷阱。”
墨时泗道:“毫无线索,我们又该如何寻找突破口?”
季舒玄看着墨时泗发红的眼,知道他因为舒胤的离世太难过,他拍拍墨时泗的肩膀,说道:“屠夫反常,我们总能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仵作也道:“屠夫目前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有人用了特别的东西来达到这一目的。越是特别的东西就越是稀有,只要我们多往此处发力,应该能找到线索。”
季舒玄对墨时泗嘱咐道:“回斩影司后先按之前赫连的情况处理,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找不到破绽而放弃追查。等他们放松警惕后,我们再想办法。”
众人退下,季舒玄站在客栈的长廊上静默地看着。
有衙役小跑到季舒玄身后,弯腰鞠礼,呈递上一份请柬。
“大人,是城主大人派一小厮送来的请柬。”衙役道。
季舒玄淡淡地看了一眼请柬,“正好,我也想会会他。”
像季舒玄这等身居要职的人,城主要请他就得派亲信管家之类的人呈递请柬,还得备上一份厚礼以示周正,如今只派一小厮来随便递上一份请柬,多有轻视之意。
轻视又如何!他不在意!
“我现在就去!”
季舒玄可不管请柬上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墨时泗刚安排好一众琐事,见季舒玄要去城主府,匆匆上前。
“大人,唯恐有诈。”
季舒玄道:“有诈是好事,说明有把柄露出来,如果只是寻常请我,那才无聊。”
“小的陪你去。”墨时泗不放心。
季舒玄道:“你留下看着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放心,我是朝廷命官,他不敢在自己家对我怎么样。”
季舒玄一跃上马,纵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