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从东塘街经过时，看到前方人群惊慌尖叫，老人小孩吓作一团。

季舒玄抬眼看去，见是一匹发疯的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引起哄闹。

季舒玄纵身一跃，踩着店铺屋檐绕过人群，最终飞身而下落在那疯马身上。

季舒玄坐在疯马上，却没能让疯马受控，反而摇晃得更厉害，嘶鸣破天，听得人心惊胆战。

眼看那疯马的蹄子就要落在一小儿身上，季舒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疾风般卷到马蹄之下抱起小儿，他一脚重踢在马蹄上，借力后退。

一声闷响在季舒玄身后响起，他的身体重撞在高大的石头台阶上，只觉浑身痛得要散架似的，但他咬牙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疯马不消停，又朝着人群撞去。

正常的马无意间踩中人都会让人受伤不轻，更何况是疯马。

季舒玄把孩子推进一扇木门中，折身，一脚蹬在台阶上，借力飞身上马。

季舒玄的脚刚触碰到马身，马就疯狂嘶鸣，四脚乱踢，撞倒不少东西，季舒玄被硬生生摔了下来。季舒玄用手扣住马鞍，咬紧牙关不放，趁机一跃而上。

季舒玄坐上马背后，马疯癫得更厉害了，乱颤乱叫，不听使唤。街上的人们被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窜，马还没伤他们，他们自己就跌跌撞撞弄了一身伤，也有不少人被踩踏到手骨断裂，却完全顾不上，拖着断手就往前爬。

季舒玄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折腾得一身疲乏却还是不能让马消停，更别说让马顺着他的意思离开人群了。

再这么下去，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伤在马蹄下。

远方飘来悦耳的铃铛声，缥缈如梵音一般，又像柔软的丝绸轻盈地缓缓地落下。

当铃铛声响起后，疯马绯红的眼睛一滞，慢慢恢复了神采，狂奔的四蹄有所收敛，不再横冲直撞。

季舒玄的目光搜寻了一圈，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清丽的影子。

季舒玄朝她伸手。

玲珰想都没想，朝他跑去。

奔跑时，铃铛晃荡得厉害，声音却没有加重、加急，依旧轻飘飘的，原本闹腾的街因为缥缈的铃声而显得像定格了一样。

玲珰越靠近季舒玄，马就越安静。

季舒玄伸手，玲珰握着他的手，被拉上马，最终两人绝尘而去。

“这马怎么了？”玲珰问。

“我也不清楚。”季舒玄回答。

玲珰觉得新奇，“这世上还有你司判大人不知道的事吗？”

季舒玄道：“你一出现，这马就安静了，你应该对这匹马的情况有所了解才对。”

玲珰嘀咕着：“我哪儿知道它怎么回事。”

“之前没见过它？”季舒玄问。

玲珰点头，头顶不经意间触碰到身后季舒玄的下巴，心中一暖，玲珰的双颊和耳朵顿时就红了。季舒玄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耳垂，如红玉一般，嘴角晕开淡淡的笑。

玲珰为了让自己收回心神，故意没话找话：“司判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季舒玄道：“去城主府。”

“带上我？”玲珰一脸诧异。

“当然。”季舒玄道。

“不是说放我走吗？还把我带在身边做什么？”玲珰有小情绪了，她总觉得司判大人出尔反尔不靠谱。

季舒玄不是个优柔寡断和犹豫不决的人，可他又确实在处理玲珰的事上一再反常。

“今天我要见的这个人，你也可以见见。”他道。

“我认识？”玲珰问完后，修正：“赫连认识？”

季舒玄“嗯”了一声。

季舒玄到城主府后被安排在会客厅等候，城主迟迟没来。

季舒玄好性子，只是安静地等着，不急也不发怒。

玲珰一不留神就把桌上的点心给吃没了，只怪那点心太好吃，她还想再要，又不好意思直接找婢女索要，只好把空了的盘子悄悄推向季舒玄。

季舒玄看了一眼空盘子，无奈，难道要他堂堂司判大人向婢女讨要一盘点心吗？

看着玲珰两眼求救的样子，季舒玄咬牙忍了忍，把盘子递给了婢女。

断案如神，在生死间游走都不眨一下眼的季舒玄，像犯了错似的不敢抬头看婢女。

那婢女也是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婢女的态度很恭敬，接过盘子去换点心去了。

玲珰见季舒玄虽冷着一张脸，但脸却红了，心存愧疚，不好意思地看了季舒玄一眼，季舒玄的眼里却只有无奈。

婢女很快就重新端来了点心，不是一盘，是整整六盘。盘子凑成莲花状，很美。

玲珰捡起一枚点心放入嘴里，满足地吃着。看她吃得尽兴，季舒玄倒也觉得没有辜负自己刚才荒唐讨要点心的举动。

婢女担心玲珰不够吃，还特意嘱咐：“赫连小姐，你吃了要是不够就跟奴婢说，府上还有很多特色点心。”

玲珰听到“赫连”两个字的时候微愣了下，抬眼看了一眼婢女，大概猜到婢女是在试探她的身份。玲珰又看了一眼季舒玄，见他目光平静，便猜到他这次带她来是有意要让城主看看“赫连舒”。

玲珰看过斩影司的卷宗，在脑海里调出跟赫连舒的死亡有关的一切，上面没有任何跟陆城主有关的资料。不过，玲珰这个动作勾起了赫连舒的记忆：斩影司的后院里，赫连舒抱着一只小猫在自言自语，忽然猫惊得跑开了，一黑衣人闯入。

“赫连舒，我调查跟踪你多年，终于明白了，你身上就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把秘密告诉我，不然我取你性命。”

赫连舒看着对方杀意腾腾的眼，“你既已下了必杀的决心，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把笔交出来！”

赫连舒冷漠地回他：“拿到笔又如何，这世上只有太仓子、季舒玄和我才能使用这支笔，其他人拿到手里也是一支没用的废笔。”

黑衣人威胁良久，赫连舒仍然如此说，失去耐心的黑衣人冷声道：“这么说来留你性命已是无用，你放心，我会让你死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杀了季舒玄。”

赫连舒道：“他不在陵州城，你要失望了。”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很快，他就会回来了。我已在斩影司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回来，必死无疑。”

赫连舒不屑道：“你所说的天罗地网，不过是用我的性命做要挟。”

赫连舒直接拆穿了他的计划：“用我性命做要挟，让他自尽，你再杀了我，一石二鸟，想得倒是美。”

黑衣人大笑：“果然是活了千年的妖精，冰雪聪明。”

赫连舒拿出一柄短剑放在脖子上，问他：“你说，如果我死了，你的计划还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