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母亲的忌日刺激了他,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情绪失控,她不由得有些害怕,不安地盯着他,坚持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件事,错在圣祖爷,是圣祖爷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才会为你招来杀机。”
云隐修悲愤之下脱口而出,“那你的母亲呢?”
“什么?这件事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伊似雪惊诧不已。
云隐修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面露悔色,可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他总算平复了些情绪,目光变得深沉悠远,“你以为你爹这些年来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在京中安插眼线?”
伊似雪隐隐意识到什么,眼角突突直跳。
“五年前你父亲携你母亲一同入京,皇上派人偷偷在你父亲喝得粥里面下毒,结果那碗粥被你母亲误食。皇上为了撇清嫌疑,下的是慢毒,毒性过了一个月多才发作,彼时他们早已回到玲珑幽谷。说来也巧,那时恰逢无疾神医远行采药,寻常大夫又根本检查不出真正的原因,最后的结果只说是旧疾复发。等无疾神医赶回来时,你母亲已经不治而亡。你父亲伤心过度,又不忍看着她的尸首腐烂,于是日夜兼程把她带到寻梦山的冰窟之中,以使她的容颜得以永久保存。”
天空中豁然劈下一道闪电,照在伊似雪煞白的脸上极为骇人。一时之间,伊似雪手足冰冷,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一口气凝滞在喉咙里,支撑着她不能倒下去。
“不、不会的!”她声嘶力竭地叫喊。
然而,云隐修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带着一丝怜悯。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一问你的父亲,让他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云隐修冷倪着他,声音冷酷决绝,“你以为皇上为了要对付本王就会真心拉拢你们吗?他不会养虎为患的!你嫁给云竞延,帮他们除掉本王之后,皇上便再无后顾之忧,下一个对付的就会是你们!”
无情的话语不断在她的耳边回荡,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滴落,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的脑袋仿佛炸裂一般剧烈地痛着,母亲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眼前更迭转换。她忆起每每问及母亲,父亲哀伤的神情。无数个声音在她的脑中轰鸣,她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梨子掉落在地,滚得老远。
云隐修大惊,立刻接住了她,手触到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顿时犹如触电一般,坚硬如铁的心狠狠地颤栗。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心念一动,当即将她打横抱起。
伊似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值傍晚,脑中迅速闪过某些碎片,激得她惊坐而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片茫茫的草地上。
“醒了?”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对上云隐修的背影,喉咙滚了滚,问道:“这是哪儿?”
云隐修下巴朝她前面的山崖上一点,伊似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前是一座山崖。她顿时明白过来,干裂的嘴唇咧了咧,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悲,晶莹的泪滴自脸上滑落。
“这就是寻梦山?我母亲的葬身之所?”她又哭又笑地站起身来,声音哑然。
云隐修沉默地走过去,四下瞧了瞧,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眯了眯眼睛,迟疑片刻,抓着一颗枯萎的小草轻轻一拉,只听“轰”地一声,山门洞开。
这是一扇石门,常年被荒草覆盖难以看出端倪,那颗枯死的杂草便是打开石门的机关。
伊似雪立刻飞跑进去。
这山洞是一个天然的冰窟,寒冷至极。四面结满了厚厚的冰,连地上都是,里面白气缭绕。刺骨的冰冷不断刺激着伊似雪的神经,她丝毫感觉不到冷,只是不顾一切地往里走,没走几步便看见山洞深处放着一个巨大的冰棺。
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里面躺着的正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水玲珑安静地躺在透明的冰棺里,尸首保存得极是完好,面容仍然栩栩如生。她的脸,温柔而美丽,眉梢眼角似乎带着叙不尽的悲伤与不舍。她身上穿的白色衣裙,是父亲最喜欢的那套,上面绣着粉色的百合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她曾与父亲约好要百年好合的。
泪水夺眶而出,伊似雪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与思念,伏倒在冰棺上失声痛哭:“娘——”
云隐修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他惊讶地发现,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伊似雪的脑袋炸裂一般的疼痛,一道凄厉的声音在她的脑中不断嘶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极端的仇恨在她的脑中紧紧纠缠,使得她痛不欲生。
一股热流自胸口喷涌而出,“噗——”
她吐了口血,身体一顿,晕死过去。
云隐修大惊,急忙上前。
冰窟极寒,不宜久留,他抱着她匆匆往外走。
这一次,她的脸色比先前更白了。云隐修有些不忍,可真相总是痛苦的。
这时,伯劳不知从何处赶了辆马车过来。
他跳下马车,拱手道:“主上。”
云隐修扫了他一眼,抱着伊似雪踏上马车。
他为伊似雪输了真气,不多时,伊似雪缓缓醒过来。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脸上血色全无,两眼空洞无神,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她早已筋疲力尽,前路漫漫,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期间,她又断断续续地睡着了几次,每次时间都很短,睡得十分不安稳。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好了许多,大脑也恢复了几分清醒。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用沙哑的声音问。
“从知参寺过来到现在,已经两天了。”云隐修一直未曾合眼,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两天!伊似雪心惊不已。
云隐修眼眸一滞,“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本王么?”
伊似雪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