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回京城。
夜鹰老远便看见万兴正带着几名门吏对来往行人严格检查。万兴是万妃的侄子,其用心可见一斑。
夜鹰放慢了速度,回头问道:“殿下?”
云竞延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冷然道:“直走。”
夜鹰领命,甩了甩手中的缰绳,赶着马车直奔城门。
“慢着!“刚到城门口,万兴上前一拦,“例行检查!”
夜鹰当即呵斥:“放肆!晋王殿下的车也敢拦!”
万兴身后仰仗的是万贵妃,自视甚高,加上本就别有用心,自然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他微微抱拳,“现在全城戒严,来往行人一律严加盘查!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晋王殿下莫要让属下为难!”
话音刚落,一枚银针刺破车帘直指万兴。万兴甚至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忽觉脸上一阵刺痛,他抬手往脸上一抹,流血了。
他顿时恼羞成怒,不待开口,便听云竞延厉声喝道:“本王与准王妃在此,再敢多事,这银针便是从你眉心穿出去了!”
万兴原本是奉了云竞舒的命令在此拦截云隐修的,他想来个捉奸那双,不想伊似雪竟与云竞延在一起,惊觉事情有变,立即扶剑单膝跪下,惶恐道:“属下不敢,属下无意冒犯,望晋王殿下见谅!”
云竞延一声怒喝:“滚!”
万兴一听,立刻起身退到一边。
马车张狂地离去。
万兴眼中满是阴狠之色,起身朝马车离去的方向拱手道:“恭送晋王殿下!”
伊似雪便又闭上了眼睛,靠在云竞延怀里继续睡着。
方才的银针便是她射出的,云竞延对此有些意外,毕竟对方好歹是朝廷命官。可想到与她初遇时的情景,又觉得她只是防备心太重。
这几日,了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虽然她很清楚镇亲王不会伤害小姐,可他也并非良善之辈,她如何能够放心?何况小姐刚刚才算计了他。前日晋王殿下来找,她推托说小姐闭关清修,为谷主夫人祈福,他二话不说便走了。后来才得知晋王已经知道小姐跟镇亲王一同出现在知参寺的事情,当时就知道情况不妙。没想到过了三天,他当真把小姐给带回来了。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云竞延,见他果然脸色难看得很。又见他一路抱着自家小姐,以为小姐受了伤,等他一路将小姐抱回房,也没让找大夫,她才知道,小姐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她看着云竞延黑着脸为小姐盖被子,疑惑他究竟是在心疼小姐还是责怪小姐。
直到他冷声命令她出去,她才惴惴不安地离开了房间。
伊似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云竞延的脸。
他单手撑着脑袋,伏在床边休息,下巴上冒出一圈细小的青渣,头发胡乱地散下来,眉头紧锁,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他仍旧十分不悦。
伊似雪心中酸楚难言,她定了定神,坐起身来,伸手推他。
云竞延立刻醒了过来。
“似雪……”云竞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全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
看着他深陷的眼窝,伊似雪的心中忽然有一种淡淡的暖意。
他不久前才对她立下“白首不相离”的誓言,她原本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的,不想天意弄人,皇上杀了她的母亲,她誓要报仇,又该以何面目再面对他?
悲伤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伊似雪垂下眼睑,声音依旧沙哑:“对不起,我……”
云竞延温和的脸上透着疏离,将她的心一点点冻结。
心似刀绞,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云竞延虽疑她、恼她,但更多的是不忍,仿佛妥协一般,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脸紧贴着她的发丝,在耳畔摩娑,“你的心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在你的眼中,我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一丝心痛,一闪而过,伊似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思忖良久,终于狠下心来,缓缓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在认识你之前,已经爱上了镇亲王,你……”
“不!”话还未说完,她便被人用力地推开,他用力地握着她的肩膀,眼中有惊诧的痛楚,“既是如此,当初在虚华山上,你不会出手救我!”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他紧紧逼视着她,“你说过的,‘握了你的手,此生都不能再放开’!我不会放开你的!我答应你,我不追究你们的事,只要以后你认真爱我一人,我什么都不追究……”
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在伊似雪眼里是无尽的心疼,眼泪在眼眶中凝结,她沉默地注视着他,想继续说一些决绝的话,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伊似雪始终一言不发,云竞延害怕自己会失去她,重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要的是以后,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伊似雪终于难过得掉下眼泪。
云竞延喂她喝粥,伊似雪犹如一个木头人一般任由他摆布。太监总管刘福全此时前来宣他进宫,说是皇上有急事找他。
他领了口谕,吩咐了了好生照顾小姐。伊似雪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他回过头不解地注视着她。她微微阖下眼帘,欲说还休的模样。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放心,我都明白。”
伊似雪这才安下心来。
云竞延便抽开手随刘福全离开。
一出门,云竞延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加派人手,盯住伊府!似雪或她身边的了了有任何动静,速速向我来报!”
夜鹰用力抱拳,“遵命!”
他翻身上马,临走前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似雪,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伊似雪已是心力交瘁,她的脑中不断浮现出云竞延的脸。他的笑容,他的深情,他的许诺,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来回变换。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皇上杀了她的母亲,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可她知道,云竞延是无辜的。最要命的是,她似乎已经喜欢上了他。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独自靠在床上默默地流泪,她用力地咬着唇,直到嘴唇出了血,也丝毫不觉得痛,没有什么能抵得过她心里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