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圣上亲眼看见你的伤口,禀明圣上是万兴先动手的事实。你且告诉圣上,苓儿本出身良家,自幼饱读诗书,颇有才气,屈身迎花教坊卖艺乃是被命运所迫,你一直很欣赏她出淤泥而不染的作风。万兴无理取闹肆意践踏他人的尊严,你为她感到可怜,同时对万兴刻意为难一弱女子之行径感到愤慨,一时冲动才会出面阻拦,不想他却恼羞成怒对自己动手。若是丞相再要强词夺理,你便直接问他万兴出手在先,你还手有何不对,难道那万兴的命比你的命更值钱!丞相与你父亲同样都是圣上的肱股之臣,因此圣上不会徇私,定会秉公处理此事。”
刘照一听此话极有道理,连忙答应,“好,我这就进宫!”
秦苓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
伊似雪用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劝慰,“此事与你何干?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涉事双方都是京中一等一的显贵子弟,因此此事迅速发酵,很快便传进宫里。
云上飞正在书房批阅奏折,只听宫人高声通报:“丞相求见!”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云上飞不由得想到万妃,暗自琢磨着他莫不是为万妃求情来了?哼,他倒是管起自己家务事来了!云上飞当即面露不悦,但还是放下了手上的折子,“让他进来吧!”
万兆和一进来便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圣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云上飞皱了皱眉,不解地问:“丞相这,所为何事啊?”
“启禀圣上!微臣之孙万兴在京城一家叫迎花教坊的歌舞坊听曲子,他见那抚琴之人蒙着面便心生好奇想要一睹其真容,当时大将军之子刘照也在场,却不知为何,那刘照不由分说便对吾孙拳脚相加。我万家世代皆是文人,孙儿万兴更是羸弱,哪经得起刘照那般殴打,现在身受重伤,不省人事。那刘照乃是大将军家的独子,为慎重起见,微臣特来恳请圣上替微臣主持公道!”
云上飞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
这时,宫人高喊:“刘照求见——”
他来得到时时候!云上飞厉声喝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刘照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身磕头,“微臣参见圣上!”
云上飞忍着怒气,冷冽的目光一扫,“你是来认罪的?”
“微臣听闻丞相进宫,便来向丞相讨个说法。”刘照态度不卑不亢,他扫了一旁的万兆和一眼,冷哼一声,“丞相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丞相气极,眼珠子死死瞪着,花白的胡须不断颤动,“你——”
云上飞眸光微动,打眼一瞧,隐约瞥见刘照脸上挂着血迹,顿时觉得不对劲,若是真如丞相所言,以刘照的身手,如何会受伤?心中思忖一番,便明白了大概,神色缓了下来,“你打伤了丞相家的孙子,却要来跟丞相讨说法?”
“是!”刘照拱了拱手,而后缓缓抬起头来。
云上飞这才看清楚,他额头上足足一寸之长的伤口可谓是触目惊心。
万兆和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兴儿竟然未将全部实情一并告知。
云上飞眸光一紧。
“恕微臣冒昧!容臣将此事经过一一禀明。”刘照拱手作揖。
“说!”
“微臣昏赖,闲来无事偶尔到那迎花教坊听上几首曲子打发打发时间,这一来二去便认识教坊头牌秦苓。微臣得知那秦苓原本是两家子,后来家道中落,被迫委身于迎花教坊。可她虽落魄至此,却颇有傲气,执意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蝼蚁尚且偷生,微臣对其能出淤泥而不染感到十分钦佩,又为其身世遭遇感到可怜。不想万公子却仗势欺人,无理取闹肆意践踏他人的尊严,微臣一时不忿,冲动之下便出面阻拦,不成想他竟恼羞成怒,一言不合抓起椅子砸微臣的脑袋。”
云上飞凝眸,这两家人是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他完全可以断定刘照所言非虚。可,毕竟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万兴却是人事不省,若是轻易放过他,也不好向丞相交待。
丞相一看圣上有偏袒刘照的意思,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许多,只一味地指责刘照,“即便如此,你好言相劝便是了,你是武林世家出身,我孙儿如何经得起你的拳头?”
“丞相大人!”刘照沉声唤道,“是你家万公子先动的手,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为下官作证!”
“兴儿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即便他先动的手又能伤得了你几分?你何以下手如此残忍!”万兆和又是一通指责,转而对云上飞磕了个响头,“望圣上明鉴!”
刘照简直是要被他气笑了,他指着额头上的伤口质问万兆和:“万公子拿着椅子将下官的头砸成这样,下官若是不还手,只怕此刻躺着的就是下官了!下官凭什么要让着丞相的孙子?还是在丞相眼里,您孙子的命比下官的命更值钱?”
“你——”万兆和一时语塞,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刘照愤而面向云上飞,拱手道:“究竟是谁强词夺理,圣上自有明断!”
云上飞将一切看在眼里,事情到了这里,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将军,谁都偏袒不得,他也只好秉公处置。更何况,受伤的也不是他所在意之人,因此他并不想让事情太难看。
“好了!”他显得很不耐烦,厉声喝止他们,“身为朝廷重臣之子,不想着如何为朕分忧,却终日无所事事,流连风月场所也就罢了,居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大打出手,竟然还好意思闹到朕这里来!”
刘照和万兆和一听,连忙叩头,“微臣有罪!”
云上飞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这件事的确是万兴有错在先,你防卫过当也有过错!万兴也便罢了,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但未能做出表率,反倒跟人打架斗殴,依朕看,你也不必再披着一身官皮了!”
刘照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圣上英明,叩谢圣恩!”
万兆和对此判决仍旧不满,悲愤高呼:“圣上……”
“好了!”云上飞彻底没了耐心,“还不快退下!”
万兆和眼看着皇上一脸漠然,心里纵然有万分的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在地上一拜,“是!”
刘照率先从鸿仪殿出来,不屑道:“自作孽,不可活!”说罢,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而万兆和则虽有不甘,却也知道这件事的的确确是自家孙儿的过错,那孽障对他诸多隐瞒, 害他在皇上面前失仪,将他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他在长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