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她独自坐在树下的一颗大石头上,双腿曲起,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远处发呆。
殷红色的夕阳挂在西山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片大片的云朵,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暮色暗淡,残阳如血。
她坐在树下看夕阳,云竞延倚在门边看她,一直到她收回视线,他才回过神来,在她身后喊道:“热水烧好了,你沐浴吧!”
伊似雪回过头来,只见云竞延身上、脸上沾满了灰,加上出了许多汗,黏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滑稽,顿时忍俊不禁。
云竞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她亲眼看着他把锅里的水全打给了她,愣道:“你把水全给了我,那你呢?”
云竞延的视线往窗外一扫,“前边有条小溪,一直蔓延到山脚下,我待会儿直接在那里洗了便好。”
伊似雪皱了皱眉,“太阳一落山寒气就上来了,山间流水冰冷刺骨,你不怕着凉么?”
她不经意地流露出对他的关心,云竞延俯身凑近她,脸上浮起一抹坏笑,“说得也对,不如你我共浴?”
不正经!
伊似雪气呼呼地推开他,“那你还是冻死好了!”
“嘿嘿!”云竞延发出愉悦的笑声,“放心,我身体好得很!”
说罢,转身往外走,并顺手替她关好门。
伊似雪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酸痛的身体在热水的缓冲下舒展了许多。雾气氤氲,脑中忽然浮现出云竞延满身狼藉的样子,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她心中悄然而生。
晚上,两个人坐在屋顶上,一边吃着新鲜野果,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静谧的夜空,无数星光闪烁。
云竞延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幽幽地感叹:“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那也未尝就一定是好事。”伊似雪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同样仰望着天空,平静地说道:“没有谁能顺心如意地生活一辈子,相比起来,他们比我们可怜得多。有时候我们至少还能为了自己争一争,可他们永远都只能听天由命。”
云竞延回过头认真地端详着她,没想到纯真如她,竟会有如此深刻不俗的见地。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他由衷地说道。
“所以你一直以为我很笨?”
“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居然敢只身入京,难道还不够笨的?”
伊似雪不满地努了努嘴,懒得跟他争。
他喜欢她不爱在口舌上争输赢的性子,笑了笑,声音清淡而悠远,“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会很累的。”
伊似雪依旧仰着头,似乎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话。
月亮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银光。
伊似雪为了防他,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结结实实地裹成了粽子。
他简直哭笑不得,上前抓着被角用力一扯,伊似雪连人带被滚下床。她原本就是装睡,这时摔得疼了,气鼓鼓地瞪他。
云竞延看着她闷得通红的脸,心疼地责备,“你也不怕闷出病来?”
伊似雪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
云竞延好气又好笑,弯下腰扶她起来,“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昨晚那样的情况,我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
说起这个,伊似雪一骨碌坐起来,正色道:“昨晚我为何会突然晕过去?”
他替她盖好被子,笑道:“你不是晕过去,你只是睡着了。”
伊似雪不信。
云竞延无奈地解释:“那酒,叫一杯醉。”
伊似雪气极,“你——”
云竞延连忙哄她,“好了好了,你还睡不睡了?你不是说过明天要跟我一起去打猎的吗?”
伊似雪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不再作声,裹着被子重新躺下。云竞延低头细细凝视着她,她被他瞧得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犹如一对蝴蝶在轻轻煽动翅膀。
云竞延看得有些痴,好在这回没有陷进去,他掀开被角,在她身侧躺下。
伊似雪猛地睁开了眼睛。
云竞延的眼睛里盛着一圈柔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伊似雪知道此时再推他下床未免太过矫情,便不断地往外躲,他暗暗用力,将她搂得更紧。
“这样更暖和一些。”他在她耳边低声地哄。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身体绷得僵直。
沉默了一会儿,又听他说道:“安心睡吧!”说罢,左手往外一挥,烛光灭了下去。
四下一片漆黑,云竞延规规矩矩地躺着,没多久便响起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她再也撑不住沉沉的倦意,也睡了过去。
夜色寂静,依稀能听得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伊似雪突然自梦中惊醒,她飞快地坐起身来,确认自己衣衫完好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她隐约闻到一股烟味,好奇地下了床。
烟是从厨房冒出来的。
她跑到厨房门口,只见里面已是烟雾缭绕,云竞延正坐在灶下生火。他好容易才点着,被烟熏得泪流不止咳嗽不断。他挥了挥烟雾,继续往灶里添柴。
伊似雪突然眼眶一湿,慌忙躲在墙角。
她无法忽视眼前看到的一切,更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感动。
他们在前院里吃早饭,院子四面并无遮挡,入眼皆是风景。伊似雪难得照顾别人一回,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云竞延却忽然怔住,眼睛里是巨大的震惊和欢喜。伊似雪抿了抿唇,不大自在地低头吃饭。
就在云竞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时,一支箭迅速而准确地射向他。
然而,云竞延早就察觉出周围浓烈的肃杀之气。他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只是飞快地将手中的筷子抛了出去,箭矢被筷子弹开,掉落在地。
伊似雪看见地上的箭,登时神色巨变,低呼一声,“竞延——”
只见云竞延一动不动地坐着,迎面朝不远处的竹林望去,目光无比坚毅。夜鹰早探清了镇亲王的动静,故意装不知情,便是要引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眼下只等着他们再靠近一点,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只待他一声令下,埋伏在暗处的护卫便会立刻出现,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