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云上飞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左手龙椅的扶手上用力一拍,“很好!此等大胆贼子,目无法纪,岂容他在朕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朕现在就特许你日后再遇到这些乱贼,一律先斩后奏!”
云竞延眼底锋芒毕露,朗声答道:“谢父皇,儿臣遵旨!”
云竞舒紧抿着嘴,脸上黑云笼罩。
云隐修没来,大家皆是心照不宣。
云上飞看着底下空出的位置,握住扶手的手不觉紧了紧。
一大早,云隐修悄无声息地潜入伊似雪的房间,他是来向她道谢的。
恰逢她正在梳妆,他站在屏风后面瞥见她的背影,乌黑如丝缎的长发披散下来,婢女了了执一只银梳在她发间穿梭,再挽成缥缈朦胧、仙气十足的流苏髻。一方铜镜衬映出她的脸庞,明眸善睐,娥眉轻扫,略施粉黛。缀上银质莲花步摇,配上一身轻纱白衣,宛如天间的仙女般清雅绝俗。
他看得呆住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情不自禁。
了了对着镜中人儿瞧了又瞧,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啧啧”叹道:“奴婢上辈子修得怎样的好福气,才能换得此生在天仙儿跟前侍奉!”
伊似雪脸上掠过一抹绯红,轻声斥道:“你这丫头!哪学的这些油嘴滑舌?”
了了“噗嗤”一笑,“好啦,时间不早了,您起身用膳吧!”
伊似雪便起了身来,转身的瞬间,云隐修的心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子一闪,飞快地躲到屏风后面。
紧接着他便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好笑,他原本就是来向她道谢的,为何怕她发现?他暗自调理了气息,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伊似雪正往外面走,眼前突然窜出个人来,大吃一惊,身体本能地往后一退。等看清是他,猛然松了口气。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来的目的,可是她现在只想跟他划清界限。
她迅即冷下脸色,示意了了出去。
了了不大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严肃,终是不敢多说,乖顺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始终不说话,幽深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冷然背转身去,语气疏离,夹杂着一丝责怪之意,“你来做什么?”
云隐修早料到会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心底一阵失落,淡淡地说道:“本王是来向你道谢的。”
“现在谢过了,可以走了。”她的语气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云隐修还想说什么,嘴唇微张,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你擅长变脸吗?”
“你——”伊似雪急急地转过身来,怒瞪着他。
云隐修拉下脸来,心中十分不悦。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了的声音,“殿下,小姐她……”
伊似雪脸上骤然变色,心脏“扑通”乱跳,恶狠狠地瞪了镇亲王一眼,“快走!”
云隐修越发的不高兴,他的喉咙滚了滚,瞬间作出了一个决定。伊似雪手足无措间,他已率先走了出去。
伊似雪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他这是要故意挑拨她和晋王。她努力定住心神,硬着头皮跟出去。
云竞延迎面撞上云隐修,一时间又惊讶又怀疑,更多的则是愤怒。双拳霎时间握紧,待他走近,再无半分理智,挥拳便击了出去。
云隐修身负重伤,此时根本不是云竞延的对手。伊似雪刚才便已经看出来,他连站着都有些吃力。
是该打!她在心底想着,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地冲了过去。
云竞延这一拳用尽了十足的内力,发现伊似雪冲过来的时候,他迅速将手一偏,拳头险险擦过她的脸庞,带起一阵疾风。伊似雪的鬓发被风吹起,她认命地闭上眼睛。
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她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云竞延仿佛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伊似雪从他愤怒的眼中望见一抹受伤,心虚地别过视线。
“小姐!”了了尖叫一声,双脚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伊似雪自己。云竞延的表情阴沉得骇人,她从未见他如此动怒过。
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隐隐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这一切亦远远超出云隐修的预料,他一直以为,像她这样的人,即便对自己心存不忍,却也是建立在不伤及自己利益的原则上。可是,她竟然……
“为什么?”云竞延颓然地收回右手,脸上颜色尽失,许久,方才发出一声喏喏的声音,“你可知若不是我反应及时,你此刻已经死了。”
他可以理解她不忍心见死不救,也可以理解她对他心存感激,可是她居然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她对他之间的情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伊似雪牙齿微微的颤抖,亦是面如死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十三岁那年,若不是他及时相救,我早就被野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是他先欠你们一条命!你们早该两清了!”云竞延终于失控,愤怒地咆哮,“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在他府上过夜,跟他在大街上有说有笑,在我眼皮子底下救走他,现在他又一大清早出现在你的府上。你还要如何与我解释这一切!”
云竞延始终记得他们在大街上并肩走在一起时的情景,她仰着头对他笑得那般明媚。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不对他那样笑?
伊似雪痛苦地闭了闭眼,“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撕开。
而始终清醒的伊似雪还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她回过头,冷静地对云隐修说道:“你先回去!”
此时此刻,她心里记挂的仍旧是云隐修的安危!
云隐修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她,他对她笑了笑,听话地走了。
云竞延双眼猩红,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双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了了早吓得魂飞魄散,在一旁瑟瑟发抖,嘴里说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