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苓心中一紧，神色不变，“为什么？”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刘照双眼清明，并没有多想，他只是单纯将地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秦苓笑了笑，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许是天气回暖的缘故。”

刘照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她终日待在这光线阴暗的房中，难免有苍凉之感，闲来无事能坐在窗前晒晒太阳也是不错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正色道：“你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秦苓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回头定定地看着他，轻轻一笑，“也许会。”

她总是这样笑，犹如一缕清风从人脸上轻轻拂过，除了让人感到舒服之外便是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有时候觉得她并不高兴，可她神态安详，丝毫没有悲戚之色。她仿佛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悲不喜也不麻木。

这正是最令他欣赏之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甚至想要了解她的。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一个才华出众、眼高于顶的姑娘甘愿投身于烟花之所？虽然，虽然这里跟青楼大不相同。

秦苓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我是否问过你为何至今不肯娶妻、为何不肯像你父亲那样为朝廷效力呢？”

“没有。”

“那你也别问。”她的语气仍旧十分平静，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刘照越发觉得她有趣可爱，甚至令人尊敬，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问她为何去伊府一事，郑重其事地回道：“好！”

秦苓笑了笑，犹如雪后初晴的太阳一般温柔耀眼。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云上飞的四十寿辰就要到了。

伊似雪想着明日就要见晋王，结局难料，心情十分抑郁。

晚上，她独自从家里溜了出来，到如梦令喝酒。

伊似月很快知道她的下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由着她去，只让人暗中盯着她，别出意外就行。

云竞延得知伊家兄妹会参加明天的宫宴，想到自己虽贵为晋王婚姻大事自己全然不能做主，心中惆怅，也只身来到如梦令喝酒。

两人前后脚进来，小二见着他来，着实吓了一跳，好在伊似雪走在前面，背对着他，即便日后相见也认不出她来。

云竞延眼尖，一下子认出正往楼上走的伊似雪，连忙追了上去。

伊似雪正随小二一道上楼，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他。

果然是她！云竞延眼底涌起一股寒意。

“晋——”他身后的小二刚要喊他，他立刻回头瞪了小二一眼，小二连忙闭嘴。

两位小二对视一眼，默默地捏了把汗。

伊似雪挣了挣被他抓紧的胳膊，不满道：“你弄疼我了！”

云竞延手上一松，冷言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伊似雪刻意忽略他眼中的冷意，笑道：“看来世界果然很小。”

云竞延冷冷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一个女子，不但为了与命运抗争离家出走，更丝毫不懂避嫌地到这酒楼来喝酒。

果然是武林中人，当真是有气魄得很！可惜，自己竟然认为她很单纯。

他当下收回心神，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也许是缘分！”

伊似雪笑笑，不置可否。

还装！云竞延在心中腹诽，出口的话却是，“既然有缘，不如咱们一块儿喝酒？”

伊似雪想了想，觉得有这样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陪自己坐坐，似乎还不错，便欣然应允，“好啊！”

云竞延后悔不已，他竟然忘记吩咐小二给她换果酒。

伊似雪的脸上浮起一朵红云，笑得醉眼迷离，“对不起啊，败你兴了！”说罢，站起身来，可她晕乎乎的，身形摇晃，根本站不稳。

她虽醉了，可她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她始终记着明天的事情，明天是皇上的诞辰，这是大事，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她该趁着自己尚有一丝清醒赶紧回去。

云竞延实在看不下去，起身扶住她，见她是真的醉了，虽有些可惜却也不敢多耽搁，趁她尚有些意识，连忙说道：“无妨。不过天已经快黑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她有气无力地挥开他的手，清醒得伤人，“不，不用……你忘了，我有婚约在身，我怎么可以让别的男子送我回去？这成何体统呢？”

他很好奇，她究竟是如何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样保持清醒。他莫名的窝火，忍不住道：“你们江湖中人不是一向豪放不拘么，怎么也在意这些？”

伊似雪感到头疼得厉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的视线似乎又恢复了清明，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他立下婚约的那一天起，我便注定一生没有自由。”

言下之意，‘有婚约在身’的概念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

她忽然流泪了，可她却又笑了，“在我们解除婚约以前，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不能、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定了定神，仿佛调集了所有的意念，转身往外走。

云竞延呆在原地，望着她坚决离去的背影，心莫名地揪紧。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让她如此痛苦？若是他不肯解除婚约，她以后岂不是更加痛苦？

他很想追出去，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一看她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可想到她和九皇叔还有牵连，双腿便像钉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他竟然潜意识地不想知道那些真相。

伊似月赶来的时候，伊似雪已经下了楼。

“似雪！”他快步走上去，掺住摇摇晃晃的伊似雪。

伊似雪睁开眼睛一看，是令她最安心之人，便傻呵呵地笑道：“哥哥。”

伊似月往她身后一看，并无其他人跟来，心中疑惑，遂问：“你刚才跟谁在一起？”

“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而已。”伊似雪感到头越发痛了，声音已是气若游丝，说完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似雪！”伊似月焦急地喊了一声，他朝楼上看了一眼，最终打消了前去跟云竞延解释的念头，将伊似雪打横一抱，飞快地离去。

伊似雪走后，云竞延越发心意难平，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他的近侍夜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