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迷雾的上京，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丞相府，金丞相着人唤来小儿子金轩琪，冷着脸问：“柳敬月和兵部的事，你有没有从中掺和？”

金骁籍一怔，言语恭恭敬敬，“自是没有，儿子那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金丞相靠在椅子上，眼睛半闭半睁，打量自己儿子许久，金骁籍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你的胆子可大的很呢。”

金骁籍赶忙撩袍跪下，自家爹爹的威严，还是让他生惧，“父亲误会孩儿了，虽然儿子也恼，明明姐姐是当今皇后，秦王既是长子又是嫡子，可皇上就是不立他为太子，我和表哥素来亲厚，纵使圣上知道我们关系密切，也无妨的，难道我们不支持秦王，反而支持别人，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金丞相蹙了蹙眉，“起来吧，注意分寸就好，别让人拿住把柄。”

金骁籍连忙起身，却依旧躬着身子，“儿子省的，自不会放肆。”

上京的六月，正是三伏炎暑，秦王府内早早地摆上了冰盆，这个时节的葡萄最好，下人早早用冰浸着，置于案上，秦王一颗一颗拽着吃，果核便随意吐在地上。

因着假驿使的案子，朝中人人自危，最焦头烂额的还要数顾即墨了，靠着柳月敬倒卖的寒食散和他那张嘴，顾即墨不仅从中得了不少银子，还提拔和拉拢了很多人，柳敬月如今出了事，和他有关的官员撤了不少，首当其冲的都是他的人。

“殿下，属下去了趟京兆府的大牢，见了柳敬月，他还做着殿下能救他出去的美梦。”秦王身边的侍卫叶鸣躬身说道。

“做梦，本王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事情做得如此荒唐，入了别人的套，差点儿连累本王，竟还想着能出去。”顾即墨面色愤愤，因为那柳敬月，他如今在朝中可谓是如履薄冰。

“殿下，柳敬月说他有法子帮您赚银子，可能为了显得他对殿下还有用，所以他对属下说了个名字，属下觉得有些道理。”叶鸣依旧躬身未起。

“哦？谁？”

“萧盼兮。”

“萧盼兮，萧禾的嫡女，萧家确实不差银子，本王怎么没想到这儿，这柳敬月还真是可惜了。”顾即墨皱了皱眉，看向叶鸣，“你可跟那柳敬月说清楚了？”

“自是说清楚了，为了他的家人，他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尚书府我们也做了手脚，绝查不到殿下头上，只是……”叶鸣停了片刻，有些犹疑，“金丞相最近似乎与几位军将来往颇密。”

“哼，我那外祖父，谁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个法子让柳敬月再也开不了口。”顾即墨眸色划过一丝冷意，暗藏杀机。“你让人把年灵玉给我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叶鸣领命退下。

少倾，屋内有了淡淡的香味，顾即墨抬眼看去，只见年灵玉款款走来，她梳着垂云髻，着一身白色襦裙，襦裙外有一层轻纱，外面套着青色绣花的对襟，窈窕之姿，巧笑嫣然。

如此可人儿，顾即墨心下也有了微动，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屋内的人见此情况，便都悄然退了下去，侍女的眼中明显带着鄙夷。

顾即墨把手放在年灵玉的腰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过几日，便是萧府嫡女萧盼兮的及笄礼，听说梁王、衡阳郡主都会去，你与萧府颇有渊源，关系自比他们亲厚些，你一会去库里选个礼物，就代本王去趟萧府吧。”

年灵玉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萧禾回了上京，秦王面上还是得顾着些人情往来，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顾即墨拽了一颗葡萄，放入嘴中，年灵玉伸出纤纤玉手，他便把核吐在她手上，嘴唇还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心。“你找机会和萧盼兮叙叙旧，在他面前说点本王的好话，让她对本王有个好印象。”

年灵玉眸色一动，身子轻轻颤了颤，“殿下可是……”

“没错，本王想纳顾盼兮为侧妃，但我与萧府素来没有来往，若突然前去会有些突兀，也会引得父王猜忌。你在萧府住过些时日，去这一趟自是合适，倘若以后萧盼兮真进府了，本王一定给你记一功。”顾即墨笑道，可这笑容落在年灵玉的心里，却如锋利的寒冰，让她的心生疼。

不知道是羡慕、愤恨还是嫉妒，或许都有吧，年灵玉觉得自己费尽心思肖想的秦王侧妃之位，不过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如今她在王府的身份，连个玩物都不如，被顾即墨当歌儿舞女般养着，不知以后会把她送到谁的床上，用她去拉拢那个重臣，可萧盼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秦王侧妃，秦王若以后成了太子，那她便是太子侧妃。

年灵玉绽如春花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可她很快恢复如常，想着秦王要娶萧盼兮，不过就是为了萧家的银子，便浅浅含笑，“奴家一定办好这件事。”

她嘴上应了，心下却再算计，想着若是为了萧府的银子，那萧盼兮不一定要嫁给秦王，那怕她嫁给王府的下人，萧府的银子不还是秦王的吗？年灵玉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妩媚的双眸闪过阴寒的光。

上京的酷暑，最为难熬，却也是冰窖生意最好的几个月。

一阵微雨后，城中才有了凉意，喜好吟诗作对，烹茶插花此类雅道的男男女女，才又有了精气神。

漓山的气候比上京城内要舒适许多，山上满是绿槐幽草，榴花欲开的景致。最美的便是几棵合欢树，流动的清风摇曳着一树红戎，似粉色的云雾落在山间，如梦如幻。

经过合欢树，便到了香觉寺，香觉寺虽是一小寺，但寺前竹摇轻影，十分雅致，偶有几朵红戎飘过，像弹破庄周之梦的蝶。

宁贵妃在寺外的别院清修，只带了一侍女帮她做些杂活，每日听着晨钟和诵经之声，更觉的人生不过恍然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