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赵媛松匆匆忙忙地赶回宿舍，准备按黄高远的想法去完善计划。还没拧开门把，就碰到房东太太。赵媛松估摸着也快到交房租的日期了，于是提前上缴现金。房东太太忍不住夸赞道：“小姑娘就是人美心善，既讲诚信又有效率，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我认识可多条件好的男孩子了，要介绍给你吗？”

“不不，我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阿姨最近过得怎么样？最近奶粉的价格怎么样了？月嫂请到了吗？孙子还会在半夜哭闹吗？”赵媛松轻描淡写地抛出了素质三连问，房东太太立马蔫了，连连叹气：“还行吧，都交给女儿处理了。钱不是问题，想请多少个月嫂都行，想喝哪种奶粉也无所谓，就怕小孩子不认生，委屈了他。”

啊，居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我再来。赵媛松准备发起下一轮进攻，没想到被房东太太的叹气声打断了：“唉，小姑娘，你别看我整天悠哉游哉的，其实我也很累的。”

赵媛松被打乱了节奏，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会吧？您进可广场斗舞，退可含饴弄孙，感觉您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啊。”

“小姑娘，你不懂我的苦啊。”房东太太依然摆出一张苦瓜脸：“一家挨着一家收租很累的啊。”

……大意了。赵媛松听着最为致命的无形炫富，连告诉她房租可以线上支付的心都没有了，只希望她能日行千里，月入过万。她一回房便洗了个热水澡，脑子里依然没有洗去彭泽令的姓氏活动。她的心里很没底，不知道自己的方案出来的效果会不会比他的好。如果真比不上他，我的策划会不会石沉大海？

算了，要亏也是黄高远亏，我不过是他手下一个聪慧但弱小的打工妹而已。

不过心有戚戚是怎么回事？不是怕失败吧？你是怕在彭泽令面前表现得不好吧？就像你辛苦恣睢地搏出位一样，不过是想让赵吾澜注意到罢了。可注意到了又怎样，说不定别人根本不在意这些好吧？

赵媛松用手抹了抹被水蒸气覆盖的镜子，定定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不知道她整盘人生规划到底有没有出错，从来没有人教导过她要怎么做，连赵韫也不过是提醒她不要做什么事而已。她心里一直缺乏安全感，表面看上去所向披靡，内心却随时准备妥协和低头。

“向现实低头这种说法太low了，咱换个说法，跟这个世界和解好不好，这样听上去比较有势均力敌的感觉。”赵媛松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换上衣服以后，她开始一条条翻社交软件上的信息。她其实很想找个人说话，但和唯一的好友唐双鲤说了，她又未必懂。和彭泽令、黄高远等看得上眼的异性说的话，既掉份又可能会暴露了真实的自己。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在社交软件上注册了一个小号，定位在陌生的城市里，专挑头像难看的陌生人聊天。

虽然有了聊天的对象，但谈话始终变成七扭八歪的曲线，凄凉又乏力地延伸下去，最后都是假装投机，心里却渴望那个人断网掉线，早点留给自己一片清净和空白。到了最后，她索性不聊天，直接跟陌生人打声招呼以后便发一个小额红包，上面写着“祝你晚安”，往往会收到更大的红包。半个月下来，她依然无法排遣心中的负面情绪，钱包却噌噌噌地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