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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抄 第八章【银蛟月牙】

白衣青丝暗梅香,蛟子愠惹猛画血

离貘骑马顺着永安街疾驰,路上行人见状纷纷让道。据方才那个人说的话,那银蛟定是在那辆马车里没错了,而车内隐约透着的血气极有可能就是长乐的伤口散出的。莲蓬说那蛟子咬破了长乐的脖颈,长乐既是半妖,血气一定会引起这妖物的贪嗜,如果她不能赶在长乐精元被吸光前找到那只银蛟,长乐的命怕也是保不住了。

永安街,连接朱雀道与长沧川旁的苍龙玄道,由永安可直通护城河长沧川。这条路多以商贾为主,酒坊青楼鳞次栉比。今日本是祭祀之日,街上游人更是众多,一路过来处处堵塞着,车辆来往不断,却唯独不见黑马拉车。由于人逐渐变多,离貘只得勒住马头放慢步子,可之前疾驰的太快马匹不能突然缓行,勒住马头的一瞬马便跃起了前半条身子,两蹄登时滑上半空胡乱舞着。

离貘慌了神,这本也不是自己的马,现下想以驯飞燕的法子来驯它也是不中用的,只能稳住身子尽量让马安分下来。奈何此马竟是如此不听话,只管甩着身子往后翻去。恰在此时只听得身旁众人一叫,一人从半空跃下,身后却已是多了一个人。

此人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缰绳,另一手轻抚着马身,口中喃喃念到些什么,片刻后马儿竟是温顺的放下双蹄,低下马头摇摇晃晃着示乖。那人紧紧的靠在她身后,双臂挽过缰绳却也是拢了她在怀中。离貘又惊又乱,想回头却不料那人探头靠近,二人间已是紧紧挨在一起而骑。

“不要乱动。”

离貘只是怔在原处,这声音似清泉般滑过她耳边,润声如玉,低低浅浅的拂过额角两旁的碎发。她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得由着他坐在身后。

那人见离貘半边耳朵透着粉红,不禁勾起唇角浅笑:“坐好了,我要让它跑起来了。”

话出后只见枣色大马甩甩头喷出一声响鼻,接着掉头往相反方向驰去。

马儿走的另一条路人却是比方才的永安街少很多,虽绕了远路但只要能去到长沧川便好。离貘被身后的人拥着,乘着小风仿佛能闻到一股梅的清香,不浓不烈,非熏香,而像是自身便带着的香味。一两缕青丝偶尔拂过她脸庞,温软的触感让人好生舒服。

“敢问公子何人?”

听见离貘问自己安然泣月只是笑:“在下安然泣月,望姑娘多多指教。”

离貘并未听过此名:“公子方才为何要帮我,明明看见我用了灵力想稳住它,却还是下来念了咒麻痹它。”

安然泣月莞尔道:“姑娘本可稳住此马,只是姑娘灵力忽深忽浅,不仅没让马安分下来反倒惊吓了它,若是泣月还不出手相助,姑娘此刻只怕是红颜有损啊。”

离貘听此人的声音,心中却是越发觉得好听,和青阑的柔意不同,这人仿佛能给她一丝安稳。方才见他手拂过马背,口中又喃喃念道些什么便知这人也是通灵力的,且能看出自己的灵息不稳,只怕是个不凡之人。

离貘问他如何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他只答:“因姑娘要办的事,正是泣月要办的事呢。”

快马直至长沧川旁的苍龙玄道。此地人流一向众多,因护城河的美色令人流连忘返,游人多在沿岸戏水玩耍。但此处离城中实在过远,人们基本上另寻了近路直接去朱雀道,因而现在苍龙玄道倒是人影稀疏,依稀只见对岸两三人来往,过了巷口便再无他人。

待还有一里的路,离貘便已闻见丝丝血腥子味儿,心下不由一紧,眉头蹙了起来。

安然泣月收紧缰绳勒住了马头道:“你且在这里呆着,前方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离貘反问:“你方才与我说这事儿与你也相干,那我倒想知道你和那银蛟是什么干系。”

安然泣月像是料到她会这么问,将马牵至旁边一巷口处才道:“现在才告诉姑娘是泣月的不是,我本是南宫世家之主南宫之觉的弟子,这几日本与师傅去天坛祭天,归途中听闻此事,师傅便要我前来处理。今日已是祭祀之日,师傅命我必须将其降下。”

接着又道:“而半路上碰见姑娘,便一同前来了。”

离貘失笑:“你怎知你师傅要你办的事便是我正赶来的事?”

这下眼前人倒是只笑不语了,瞳子转向前方思虑道:“那蛟子就在河岸旁,依泣月之见姑娘还是不要前去,那蛟子看似柔弱实则不然,此处便可以感受到很强的灵力,我一人去解决便好。”又嘱咐几句便是轻身而去消失在马前。

离貘无奈至极,他说的确实没错,此处便可以感受到那只银蛟的强大妖气,只怕是已经吸收了长乐的一部分精元,才能释放如此大的灵力,而且又身怀龙子之胎,这下便是不好对付了。但依自己的性子怎会乖乖呆在这里等着,便调转马头往巷内走去,欲找个隐蔽的地方一探究竟。正拉了马头身后响起洛旗儿的声音。

“小姐!”

只见她亦是策马而来,驱马停在她家小姐身旁:“小姐,青阑大人也在这里!”

离貘回头看向岸边:“我知,这么些时日他也定已找到那只蛟子了。”

洛旗儿问:“小姐如何打算,大人定不希望小姐现在过去,只怕二人交战有一阵了。”

离貘看看四周,策马往巷内而去:“你随我来。”

二人身旁便是长沧川,涛涛江水沿岸翻滚,似滚不尽多少忧愁,一应悲欢离合皆淹没其中,随波逐流。江风卷起青阑衣角,一袭青衣立在岸边,青丝被风扬的慵慵懒懒。

正对青阑半里之处,一匹黑亮的马正甩着那暗色马尾。马儿身后的车内倒是安静无比,只有隐约透出的血腥子让青阑渐渐蹙起了眉眼。车内终于出了一点声响。

“方才南宫府内月牙侥幸从殿下手中逃脱,现又在这里碰着殿下,龙宫遣殿下来押月牙回海,真是月牙的不是了。”

青阑眉蹙的更深:“你本不应在此地。现在放走长乐然后随我回碧海,我便不罚你。”

车内人许久方回:“青阑殿下可知这丫头是半妖之身?”

青阑未予理会,她便接着道:“人妖殊途,可这丫头的母亲却和她父亲生下了她这只半妖,青阑大人应明白这是违弃天理纲常的吧。”

青阑应:“只要是我身边的人,即便不人不妖,谁也别想碰半分。”此话一出车内名唤月牙的女子倒是久久没了回应,青阑正欲迈步向前不料一阵风起,车帘掀起,一人飞出车外,于马头上轻脚一点安安稳稳的立在了在青阑面前。

此女流星瞳,肤胜雪,青丝绾风,唇若卧蝉盈满无缺。身上所带的气息,非人世而有,非魔即妖。离貘在屋瓦后看着,她那墨色的瞳,若有若无的狡黠与傲气让她甚是不爽。她自幼长在天庭宫中,习学六界之书,书中不乏讲解魑魅魍魉,仙神精怪的篇目,但因长年在天界,她并未实际了解过这些。除过青阑在寒凉宫告诉她的许多外界之事,剩余的便都是她自己从书中得来的。

不像其他姐妹可以下尘游历一番,她只得在自己的寝宫和附近走走。可即便如此,外界发生了什么,哪位仙人又上谏了什么,什么人背后议论了什么,她却是都知晓的。

仿佛天生就生的十分敏感,遇着种种她都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想到旁人想不到的,也正是因为她从小资质过人,愿与她相识交好的朋友姐妹却并不多。

凭着自己看人的直觉,江岸边立着的这个名唤月牙的女子,却是不一样的感觉。万妖皆由精气生成,先成形后成体。由天地之精气出生的妖物,最初只是涂有其形,经过日月沉浮,阴阳轮回,元气被修炼凝结为精元,精元继而生实体。实体的良莠好坏在于妖物本身的灵力深浅,修行时日长的得其自由之体,短的则受到局限。眼前的这个月牙,虽只生出三百年之久,但却是属于前者,一望便知,这蛟子此刻已身负强力。

离貘不禁担心的蹙眉,她隐约觉着来者不善。

月牙见到青阑先行大礼,微笑道:“久闻殿下之名,如今却又在此般情景相遇,真是可惜了。”

青阑见马车帘帐内低传长乐的呼吸声,便知其气息已是不稳,叹口气道:“真是麻烦。”

接着便闭上了眼,片刻后右臂抬起,只见风势逐渐变大,竟都慢慢跑至他青衣袖下拢成一团。风被染上了青阑的碧色,一圈圈绕着,仿佛转不尽一个圆,越来越大。风旋转如急轮,刺耳声撕着周围停滞的空气,一刀刀剜刮出火花,蹦开在青阑周围。

月牙见状早已敛起笑容,双眼狠狠盯着青阑。江岸边的风却像是受着吸引般,层层激起水面浪。水珠旋起,夹着风势直逼马车而去。马匹瞬间脱了缰绳掉头往反向跑去,只剩下月牙仍直挺挺立在原地。

青阑睁眼,右臂每向前挪动一分巨大的碧色风势便随之挪动一分,直到对准月牙方才停下移动。只有离貘知道此刻的风已不再是风,而是青阑的灵力唤出的风兽,画血。

洛旗儿在离貘身旁心提到了嗓子眼便问:“小姐,大人唤出的是什么神兽,为何气息如此强大?”

离貘片晌后方答:“画血,兽如其名,性喜活体,善嗜血为乐,以血作画。”

离貘并未解释这是何种能力,而是那场景太过残忍,无法以言语形容。

青阑右手缓缓抚摸气旋的上空,似抚着一不知名的兽物,口中喃喃:“你本只是碧海一小小妖物蛟子,我并不知你是何时和西海龙三子相好的,但有了身孕乖乖安分便好,何苦又来龙宫偷吃我二哥宫中上贡的仁寿珍珠子呢?我本以为区区一颗珠子并无大碍,可顶着碧海的名头在尘间吸食凡人的精元便是打我们的脸了。”

说道此处青阑顿了顿,眼色中的柔和却是消失不见:“碧海向来安定无事,在四海的眼里也是规矩严谨的,天界有律法规定,仙神精怪不得以活人精元为食,违例者,杀无赦!”

最后三字本无意,听在月牙耳里却是针扎着痛,不由退后一步。

“既为妖,伤人无可避免,也无人管你,但今日之事我已给过你机会,此刻便再问一次,是否将车中的长乐交还于我,随我回碧海领罪?”

月牙失笑:“我本是只为增长灵力不得以才去夜盗龙宫,不凑巧被一仙姑撞见打坏我半条身子,我有孕在身她却害得我无法顺利产子,被逼之下吸食活人精元。事到如今,若是跟殿下回去,不光是我不保,怕是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法保住。”

青阑手下的巨大风旋却突地发出震天怒吼,一声叫破平静江水,涛涛翻滚不得停止。顿时狂风大作,天公不作美,此刻竟是团团遮天乌云袭来,集在一起,烟云阵阵,闷雷滚滚。月牙虽心里忐忑却是如何也不能打退堂鼓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跟着青阑回碧海龙宫,回去只有一死,而现在却可搏一搏。

离貘早已站起身立在房梁上,绛色衣袂被风卷起,红黑相间,惊觉人眼。她深知青阑此刻已发了脾气,青阑向来温柔似水,可待好言相劝却不听劝的人便并非如此,现在即使她去求情,也未必求得住。更何况这种违反天界例规的事发生在他所住的龙宫,即使处罚了这只蛟子,天界神议也定会罚碧海龙宫治理不周的罪,偷食上贡的珍珠子事小,吸食活人精元扰乱尘世才是事大。

青阑此刻眼瞳已呈碧色,漫空青丝根根飘着:“我不会伤你腹中之子,但我定让你知道丢碧海的脸是何等滋味!”声音虽浅,却是一字一字打在月牙耳根旁,她知青阑要出手,挥手一动运灵制出重重屏障,球体灵障围着她和身后的车,此刻长乐的声音更是浅似晕厥,已快闻不见声。只听月牙秀指放于唇边,低声念诀喝到:“攻!”

重重灵障霎时混作千层利片,直逼青阑而去,旋转不定,划过之时只闻撕裂空气之声,劈开青阑原先冲去的水势,打散一地的水滴却并不是水,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尖利水钉。

青阑的手只是在原地摸着画血的头,含笑的眉眼未变,只看着月牙的千层灵障碎片直逼而来,可那些利刃却在距他半里处皆如碰到什么般撞碎,散落一地碎片。青阑此时忽而抬手运灵,只见碧色袅袅,往画血头顶注入,接着喃道:“去吧。”

画血一霎奔出青阑掌下,猛虎出山,不震也威,四蹄奔走不定,巨尾直竖,声声怒吼破天黑云,黑云压城城欲覆,江涛起势涌碧浪。千层江水拍着沿岸,直冲月牙方向而去,似要吞噬这岸上的一切。

洛旗儿哑口无言怔在原地,只见画血双眼泛火,势如屠城,火星子点点散在风中,点燃团团碧火,接着一声震天吼,乌云被千万丈雷电劈开,直击江面,江面被活生生劈出一道口子,瞬时涛浪翻涌向岸边而来,黑云群集,凝在上空,却是始终下不来雨。

离貘蹙眉,听洛旗儿低语道:“青阑大人是动了龙族之力了,竟是雷电相夹却不见雨。”

青阑立在岸边,碧色瞳盯着前方,嘴角露出笑莞尔道:“此刻怎么能下雨呢?淋湿了貘儿可就不好了。”说罢碧瞳上移,恰好和离貘对上了眼,只见其中竟是无丝毫愠气,平平静静,柔意好似寻常。

一里之外,佛塔廊檐上,安然泣月静静望着,玉骨扇轻摇,见青阑望向离貘的瞬间“啪!”的合了上,用扇柄敲了敲下颌。扇面上竟是无丝毫字画,仅一笔秀气灵动的安字。

“该轮我上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