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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抄 第十一章【安州之子】

寒凉天上闹除夕,安州人间低泣鸣

已是两日光景了,可桃树却仍旧开着落着,落下的不知往何处去,开着的不知到何时。满园春色有增无减,丝丝瓣瓣随风妖娆,挨在水面上的一刻,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着眼前的景,离貘不禁忆起寒凉宫内的梅树。虽不及春日里的花团簇拥,却能枝枝堆覆在一起取暖,白瓣的梅映着红瓣的,就像锦子上绣出来的美人朱唇,微微张着,轻声转合,在你耳边低喃,却又不让你听清究竟道了些什么,只得自己猜想,边看雪愈下愈大,边想着那美人朱唇。

天界不比人间,四季轮回,缘深缘浅,冬春夏秋,一季便是一个色,一方便是一种景。天宫幽远,寂冷寒凉,虽常年只被春色般的和暖拥护着,而她身在其中,却是乏不知味。处处青鸟互鸣,碧树环绕,行至何处,何处便活生活色,秀气灵动,见惯了,便乏了,眼睛也不知该看哪里了。

于是在她宫中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每至天下人间除夕夜,便合起群力,以灵力在寒凉宫造出一个冬景来。

小宫女小御卫的灵力虽小,可人多便是优势,何况还有她和青阑。众人之力给自己的寒凉宫换了新装,碧树被梅树代之,流河被冰雾代之,花浓被雪色代之,轻衣被绒羽代之。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除夕夜,竟像极了人间的种种,她命人预备了甜点果子,玲珑烛火,小小一把烟花也可放的尽兴,散开宫宇间,叫人艳丽的睁不开眼。

寒凉宫偏远幽静,除过宫中的人外,便少有闲人去往。本是个伤心落寞处,此时此刻,却是道不尽其中的欢喜。曾有多少次她怨恨着自己的父王,同样是天子,唯她与众人不同,虽吃住穿戴一应俱全,但为何用起来仍旧冰冰凉凉。姐妹兄长偶尔也来看她,她知道那是母后逼着他们来的。母后,她的母后对她却是温柔的,那看她的眼神像潭水一般,平静无澜,却也深不见底。

除夕夜,原来竟是如此的欢快,和如此的寂凉相夹着的呀。她想着,顿时一朵花炸开空中,只见徐徐下坠,落在半空消失无影,她想,此生她也便只会是这般了罢。

南宫府邸占地颇大,主殿便有两座,其余四方皆安置着小殿宇。庭院修整的清净雅致,一泊小湖碧蓝无比,间着一二点青苔原石,灵秀之气随之拂来。满园皆种桃花,管事的对离貘道,南宫园本是一季换一次园景的,可唯有桃树是常年栽着的,南宫家的桃树与别处不同,即使春日逝去,也会开着一两瓣,多者更盛一些。离貘问他这是为何,管事的摇摇头满脸笑容道,因为这是南宫府邸,是祭天大家啊。

房廊边风呼呼吹着,不大却透凉。离貘披了衣服站在廊沿旁。此处风景甚好,可收小湖和桃林一半的景在眼中。风吹过桃林带来阵阵暗香,浓浓烈烈的花香夹着半分湖边青苔的野气,可是却怎么也闻不腻。今日日头极好,她打发了青阑和洛旗儿回客栈探望下长乐,帮着莲蓬恢复些她的伤势。长乐也是她的丫头,此次事出意外,没能护好她也是她的不是。

现下想来,当初为何要帮着长乐处理她父亲的后事,又是为何看见月牙伤她时自己会那么急切,自己本不属人间,但在见长乐第一眼时便知会与此丫头有深交,而后便顺其自然,随着自己的心走了。一路上她只告诉自己,她已经放心不下这丫头了,她看不惯让这丫头独自一人踏上寻她母亲案子的道路。离貘想,也许是她俩太像了罢。心中有恨,也只能藏着,慢慢泄愤出来,才发现事实的真相也可能会很痛苦。

好不易打发走了青阑二人,离貘方才独自一人过来庭院这边走走。南宫世家是南灵国的开国世家,从开始便是助国君祭天问鬼的,他们以阴阳之经为义,以天地大道为信仰,习阴阳术,剑术功夫等,所以南宫家的弟子出师后便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作为南灵国的贵胄大家,除过本业外却从不参议任何国是。在治国政治之内,南宫家一向都是规避不闻的,听说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话虽如此,皇家却是十分敬重南宫府的,旁的二者虽各干各的,但到那关键之时,也只是南宫府掌事操持了。

南宫弟子三千,出众佼佼的也有那么许多,其中之一便是南宫家的少爷南宫羽澈了。羽澈自小便是个贪顽的性子,一开始并不喜走父亲这条路,但在母亲苦口相诉之下渐渐走入了道,其父见状欢喜的紧,因南宫之觉就一双儿女,除去南宫羽清,可继承祖宗香火的只有羽澈一人了。天福不浅,羽澈是个开窍的孩子,凭他的天资聪颖,仅几年之学便能赶上众多子弟,也算是没有辜负了他爹的期望。

出众佼佼者除羽澈外,还有一人,奈何此人身世出世颇为神秘,迄今为止恐怕除过他师傅和羽澈等人,更是无人知晓其中事实了。此人便是安然泣月。众所周知,南宫之觉疼泣月胜过疼自己的儿子,在旁人眼里,泣月更像是南宫主的私生子,南宫之觉想要将所有最好的都留给泣月,以此弥补他不可公开的庶子身份。但事实并非如此。

泣月非但不是南宫主的私生子,更是与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泣月自幼长在南宫府,却是与南宫府最疏远的人。要想解开其中实情,更要从一段老话说起。

还得从南宫之觉初年的一次游巡经历讲起。为去到各地帮圣上考察民风,南宫府第三十九代宗主之觉大人一人亲身踏上游巡之路。此次出行他未带任何人,只是轻装上路,一路上看着听着,感受南灵国各地不同的人土,喝着不同源地的水。

这趟游历让他对天地之道的理解更深了几分,由国都长安出发,最后落脚的是北部安州。安州与别处略有不同,众所周知,南灵地处东部大陆堕仙大陆,堕仙自古妖魅横生,天界多回讨伐也未能将其赶尽杀绝,只其中几回,天界弑杀了半数妖物后,大多上古妖兽便回了其出世之地,藏匿于地下千丈,永不现世,这大部分的妖兽出世之地,便是此安州是也。

安州人口极少,占地千亩,良田有半,人口却左不过小小临镇一个。居于此地的,非农即儒,因书生进京参考是要经过此地的,此地客栈少,庙宇却犹多,书生多寄住在庙宇中,一来这些个破庙早已无人收管,不需要银两,二来寺里人少,他们尽可潜心备考。

此日之觉大人徒至安州,天色已是渐晚,人口如此稀少,一路上走过也未能好好找个人问处酒家住下来,之觉行路一天身体相当疲乏,奈何此处客栈竟是如此难寻,便打消这个念头,欲随便寻个地方暂歇一晚,明日再上路回京。不久便看见一所破庙,这座庙是座观音庙,建在半山腰上,更是没人来的地方,恰好图个清静,既来之则安之罢。于是整了整衣装走进了庙中。

庙宇不大,东西倒是俱全的很,园子里虽无人打扫修整,花草也是长得旺盛,此一朵那一片的,开得尤其自然野性。之觉一向喜爱幽静的园子,这地方正巧是能勾起他乐趣的,心血来潮便进小厨房翻出来几瓶残酒,点一抹烛光,对着月色自饮自酌了起来。

月色空灵,衬得园子幽静无比,几缕残花随风阵阵,影照墙垣,枯草扑天,断根欲倾。

之觉饮酒饮的开心,不久便昏昏欲睡,靠在廊檐上,两眼空望天上人间。

依稀间只听得见风声,鸟声,花草扑过墙面的声音,但不知何时间杂着几声低喃。低喃由小变大,由缓转急,之觉坐起细细听着,这声音更是如缕不绝,这才清楚此非低喃也,而是婴孩哭泣的声音。

南宫之觉瞬时吓得酒也醒了不少,披起衣挂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黑暗中磕磕碰碰,小小石子挡在路边,直至庭院深处花丛掩护的一角,拨去花草一看,之觉着着实实惊了一下。此中央正放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被干净的绸布包裹着。孩子见有人来,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口中吃着小指,甚是乖巧可爱。南宫之觉进去逗了他几下,他也并不哭闹,连方才小声啜泣的声音一并收了起来,渐渐发出咯咯笑声。此时月色浓重,洒满庭院,倾倒在他二人身上,似幻似仙。

之觉将他抱起,对着月光细看,此婴竟是生的如此俊俏怜人,眉眼也是灵秀可爱,他发现他脖颈上挂着条白玉坠子,只有半边的白玉在月下暗暗生辉。婴孩望见天上的月,甚是欢喜,咿咿呀呀的双手张去,似乎要拥住那半边悬月。南宫之觉见状将他高高捧起。

嘴边莞尔道:“今日起,你便叫安然泣月,是我南宫之觉的徒儿了。”

月色姣好,只是不闻谁人低泣月,只闻师徒笑语声了。